不負 \/ Fly with You to the 有一段時間我在一家中專學校代課。
中專的學生都很調皮,你不能要求他們認真聽課,不說話不搗亂就已經很不錯了。可是學校又會給你壓力,要求學生不能睡覺,不能玩兒手機,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就是老師的責任。
先是來自學校的巨大壓力,再加上自己也不是一個特別有耐心的人,那時候天天和學生發生矛盾,下班後就會向汪先生吐槽。
終於有一天,汪先生疑惑地問我:“你是大魔頭嗎?”
然後我就默默流下了眼淚。
不過汪先生很快又向我道歉,來學校看過後又對我充滿了同情。
有學生會在課堂上嗑瓜子、剪指甲;有學生會因為批評兩句就突然離開;有學生聽到外麵的雷聲,會眼睜睜地在你眼前站起來往外麵看一眼再坐下,好像他能快過你眨眼的速度一樣;還有學生在玩兒手機,然後點了一個東西,教室裏竟然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開始導航。”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看著那個學生問:“你要去哪兒?”
作為一個人際交往障礙症患者,我會精心備課,卻不會經營師生關係。那個時候,我從來不說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問學生的名字,在我的觀念裏,問別人名字和說自己的名字總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
久經沙場的汪先生教了我一招,他說:“你可以在私下裏向A問B的名字,向B問A的名字,這樣就不尷尬了。”
剛到這家中專學校時,我跟著一位中層領導級別的男老師觀摩學習,這位男老師恰巧與我同姓,自我介紹後,男老師問我:“你是什麼族?”
我:“漢族。”說完之後順勢問了一句,“您呢?”因為我知道他提這個問題的用意肯定不是在我這邊,初來乍到,我也樂得給他一個杆子,誰知道他一爬就爬上了珠穆朗瑪峰,讓我連仰望的資格都沒有了。
男老師聽了我的回答似乎並不意外,他頗為得意地一笑,仰著下頜說:“我是×族,部族首領的後裔,純血的貴族。”
我:“哦。”
我一定是被他身後的貴族光環亮瞎了眼,才會在那一刻張口結舌,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男老師畢竟是見過世麵的純血貴族,他根本不會在乎我這樣的平民有什麼反應,很快又換了話題,問我是哪個學校的。
“航校。”
男老師又是頗為得意地一笑,說:“我女朋友也是航校的。”
“哦。”
那天還聊了什麼已經記不清了,提到這兩件事是因為後來發生的事都與這兩件事形成了印證。
一個多月後,男老師和他的女朋友結婚了。
幾天以後,同組的老師也是與我同專業的學姐神神秘秘地對我說:“你知道嗎,M老師突然離職了,據說是去廣州和飛行員男朋友結婚了。對了,M老師也是航校的,曾經是那位男老師的女朋友。”
當時的我有點兒小小的震驚,沒想到男老師的前女友和現老婆都是航校的。
體內的八卦之血不斷翻湧,我問學姐:“他曾經和我說過,她女朋友是航校的,你說他說的女朋友到底是哪個?”
學姐愣了愣,說:“誰知道呢?”
後來,我從領導那裏得知了更多的故事,原來男老師和M老師是被男老師的母親拆散的。
純血貴族男老師的純血貴族母親極其重視禮法家規,選兒媳既要看麵相又要看屬相,在一連串的考核後得出兩人八字不合的結論,非要男老師娶了現在的老婆。
領導說到這裏又意味深長地笑笑:“什麼八字不合,還不是因為現在的老婆家裏有點兒錢。”領導接著狡黠一笑,壓低聲音說,“我特意問過他,兩個女人你最愛誰,他想了想說還是最愛M老師。”
怎麼會這樣?我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心裏竟然為純血貴族男老師生出些許心疼:交友不慎啊,誰能想到時過境遷後的一句感慨轉眼就被人傳得到處都是。更可怕的是,聽過這句話的人會用什麼樣的目光打量男老師的現任老婆,男老師的現任老婆在得知真相後又該如何自處?
隻是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嚇得我想趕緊把這件事告訴我的同學——男老師現任老婆的後輩同事,可我沒有找到該同學的聯係方式。
我並沒有接觸過男老師的現任老婆,倒是時常在去上課的路上見到M老師。
參加過男老師婚禮的人都說M老師比新娘漂亮,她溫婉內斂,做起事來總是不疾不徐,好像永遠不會生氣,頗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那時候辦公室的門時常開著,她有時會站在桌子前擺弄瓶子裏的插花,這是她教授的課程之一。她走了以後,這門課就沒有了,不過那些花還在,後來再路過那間辦公室時,我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詩:“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想想又覺得並不貼切,懂花的人已經走了,花還怎麼擺出言笑晏晏的樣子呢?
很快,新來的老師坐在了她的位置,一切都是另一番景象了。
後來學姐終於等到了她要等的人,辭職走了。我要去找我想要找的人,也走了。
每每想起這件事總是覺得有淡淡的遺憾,為當中的每一個人,也為這份被錯過的感情,固執地認為這個結局一點兒也不圓滿。
汪先生說:“這是最好的結局,因為對的人永遠不會被錯過。” 2
離職兩個月後我才有空去那所中專學校搬走剩下的東西,順便領取工資。
那天是汪先生陪我去的,領工資的時候不太順利,財務說要我找領導簽字,我等了一中午才發現領導根本不在,也不知道簽的什麼字。
我回去找財務說明情況,財務冷笑,什麼也沒說。
我當時也有點兒急了,想著還要趕車去另一個城市,總不能明天再跑一趟吧?
萬般無奈下,我隻好在財務門口撒潑打滾兒,號啕大哭,終於在財務給領導打了一個電話下解決了問題。
出來以後,我看到了一臉發蒙的汪先生,仿佛是嚇壞了,想安慰我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擦擦眼淚,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你也看到了,不哭不行啊。”
沒事的時候,我們喜歡在北京城裏亂逛,沒有方向,沒有目的,走到哪裏算哪裏。看到好玩兒的地方就進去,看到好吃的就去買,正是這樣,在拐過街角後猛然看到燈火輝煌的世貿天階,才格外激動驚喜,久久不能平複。
其實我們也不是漫無目的,汪先生總是會時不時地拿出手機看地圖,我們在一起時,我可以無憂無慮,他卻總是在暗暗操心。
後來我們又去了建外SOHO,買了一份炸雞邊走邊吃。突然間,不知從什麼地方躥出一隻小金毛,它憨憨地吐著舌頭,把兩隻前爪撲在汪先生的腿上。
我有些不高興:“金毛為什麼會撲你?”
“因為我有肉啊。”汪先生晃了晃手裏的炸雞。
我摸了摸自己的小肚腩說:“我也有肉。”
汪先生立刻學著金毛的樣子往我身上撲,還伸出舌頭要舔我的臉。
“討厭。” 3
汪先生落地後都會給我發信息,大約估計一個時間,再加上門外電梯的動靜,我總是會在汪先生開門前迎接他。
這天,我剛打開門,就聽到汪先生在門外大喊:“等一下!”
我根本沒有聽清楚他說什麼,門外已經有一個黑黑的東西躥了進來,嚇得我一聲尖叫,原來那是一隻黑色的暹羅貓,它的身形極其矯健,像箭一樣鑽到沙發下麵,不見了蹤影。
汪先生氣急敗壞地進了門:“我看到門外腳墊上臥著一個東西,所以才讓你等一下。”他扔下箱子,叫貓出來,小貓當然不理他。
汪先生不得不趴在地上,衝著小貓大喊:“出來。”他又拿了拖把往裏麵捅,小貓這才逃出來,卻很快又藏了起來。
這下徹底找不見了。
房間不大,能藏的地方不多,可就是不見暹羅貓的影子。汪先生看了冰箱縫隙、櫃子縫隙,甚至打開洗衣機的蓋子看了看,最後又趴在地上看沙發下麵,統統一無所獲。
他靈機一動,掀開被子,接著驚叫一聲,原來它就藏在被子下麵,此時正懶洋洋地轉過臉,十分冷漠地瞅著汪先生,那樣子好像在說:“哼,愚蠢的人類,現在才找到你喵主子。”
汪先生快瘋了。
“下來!”他暴跳如雷,隨即使出渾身解數和暹羅貓搏鬥。
那天,我在笑,貓在鬧,汪先生在房間裏上躥又下跳。後來,汪先生終於把貓兒請了出去,大約沒過多久,樓道裏傳來一陣騷動,應該是貓兒的主人找到了它,把它抱回去了。
我不是很理解汪先生為什麼會那麼生氣。
他餘怒未消,怒不可遏地拍著桌子大吼:“領地!領地你懂不懂?我的領地被一隻來路不明的貓侵犯了,它竟然還上了我的床,哼!”
雖然我還是不太懂,但還是幫著汪先生把床單、被套都洗了。
晚上睡覺時,汪先生還有點兒陰影,好像一掀被子就有貓會躥出來一樣。
後來我忙著寫論文,每每汪先生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喊著“大喵大喵”,我都不會理他。終於有一天,他傷心欲絕地拿被子蒙住頭,委屈地歎氣:“唉,早知道就把貓留下了。”
汪先生也侵犯過我的領地。
剛來北京的那晚,我洗完澡出來竟然發現汪先生躺在我這一邊!
我氣得要死,近乎咆哮般大吼:“你在幹嗎!”
汪先生從被子裏露出一雙黑黝黝的小眼睛,有點兒委屈地說:“大喵大喵,我在給你暖床啊。” 4
汪先生小的時候養過一隻狸花貓。
那個時候他家還住在平房,每天晚上會有老鼠從房梁上跑過去,小小的汪先生就會學貓叫,好像這樣能嚇跑老鼠一樣。
直到家裏迎來一隻小花貓,不隻老鼠沒有了,汪先生的心也跟著柔軟了起來。
小貓犯了錯誤會挨打,汪先生就難過的不得了;家人怕小貓出去有危險,總是會用一根繩子拴著它,汪先生就心疼得無以複加;家人給小貓吃豬肺拌飯,小貓總是把豬肺吃掉,把飯剩下,弄得汪先生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