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健三沒有替人擔保的經驗。不管他多麼粗枝大葉,有些事還是經常能聽到的——有人就是因為出於情理,替人畫押擔保,結果身懷本事卻淪落到在現實社會的底層掙紮的地步。他想盡力避開那種關係到自己前途的事。但頑固的他另一方麵卻又遲疑了。他覺得,如果這種情況下斷然拒絕擔保,太過冷酷無情,他於心難安。
“一定要我才可以嗎?”“他說隻有你才行。”
他問了兩次,同樣的回答得到了兩次。“很怪啊。”
嶽父肯定是到處求情都找不到人作保,不得已才來找他的,但與世事疏離的健三卻連這麼顯而易見的事都察覺不出來。那位並無深交的銀行家如此信任他,反而使他提心吊膽。
“不知道會落個什麼樣的下場!”
他很擔心自己未來的安全。同時,他的性格不允許他僅因利害關係就把這件事承擔下來。他不得不在大腦裏反複搜索適當的解決辦法。甚至最後找到了辦法,要拿到嶽父麵前那一刻,他也付出了相當大的努力。
“這事風險太大,我不想做。您所需的錢,我會盡力籌措的。不過我沒有存款,隻能跟別人借。盡量不要去借那要立約畫押的錢。我的交際範圍不廣,但如果是借不需要冒險的錢,我還是願意幫忙的。我們先從這方麵想辦法,當然,不可能湊很多。還有,我籌借的由我來還,這是天經地義的,所以我也不可能借與自己身份不符的錢。”
嶽父目前處境艱難,借多少都算幫了忙,所以也沒有強求健三。“那就勞你費心了。”
他用健三那件舊外套裹緊身子,在寒冷的陽光下走著回家。健三在書房裏與嶽父說完話,把他送出大門,又徑直返回書房,沒有看妻子的表情。妻子送父親出去時,隻是和丈夫並肩站在脫鞋的地方,也沒有跟進書房來。籌錢的事,兩人各自都有盤算,卻並沒有過多地談論。
然而,健三從這一刻起便有了負擔,為完成這一使命而不得不奔波。他再次來到那位剛安家時和自己一起買火盆和煙具的朋友家裏。
“能借點兒錢嗎?”
他突然問起這個,那位沒錢的朋友驚奇地望著他。他把手伸向火盆,向朋友說明了情況。
“怎麼樣?”
那位朋友曾在中國的某所學校裏教過三年的書,攢了一筆錢,但都買了電力鐵道的股票。
“要不去找找清水?”
清水是那位朋友的妹夫,在下町街相當繁華的地方開了一家醫院。
“哎……怎麼說呢,那家夥興許有錢,但不知道肯不肯借。去問問看吧。”
好在朋友的好心沒有白費,四五天後,健三把借到的四百元錢交到了嶽父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