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這一唱就沒有個完。它賣弄著它所有擅長的好腔。唱完了一支,忙著搶一口麵包屑,啄一口水,再來一支,又來一支,直唱得一屋子滿是它的音樂,又亮,又豔,又一團快樂的迸裂,一腔情熱的橫流,一個詩魂的奔放。倪秋雁聽呆了,鏡裏的秋雁也聽呆了;阿寶聽呆了;一屋子的家具,壁上的畫,全聽呆了。
三小姐對著小黃的小嗓子呆呆的看著。多精致的一張嘴,多靈巧的一個小脖子,多淘氣的一雙小腳,拳拳的抓住籠裏那根橫條,多美的一身羽毛,黃得放光,像是金絲給編的。稀小的一個鳥會有這麼多的靈性?三小姐真怕它那小嗓子受不住狂唱的洶湧,你看它那小喉管急迫的顫動,簡直是一顆顆的珍珠往外接連著吐,梗住了怎麼好?它不會炸吧!阿寶的口張得寬寬的,手扶著窗欄,眼裏亮著水。什麼都消減了除了這頭鳥的歌唱。隻是在它的歌唱中卻展開了一個新的世界,在這世界裏一切都沾上了異樣的音樂的光。
三小姐的心頭展開了一個新的光亮的世界。仿佛是在一座淩空的虹橋下站著,光彩花雨似的錯落在她的衣袖間,鬢發上。她一展手,光在她的胸懷裏;她一張口,一球晶亮的光滑下了她的咽喉。火熱的,在她的心窩裏燒著。熱灼灼的散布給她的肢體;美極了的一種快感。她覺得身子輕盈得像一支蝴蝶,一陣不可製止的欣快驀地推逗著她騰空去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