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八爺你算對了!我想,我們要是普請親友,既費飯又費話,因為三姥姥五姨兒專好說不三不四的話;聽著呢,真生悶氣,不聽呢,就是吵子。不如給他個挑選著請!”
“怎樣挑著請?”
“你聽著呀,我們專請有妾的親友,凡有一位夫人的概不招待。而且有妾的到那天全要攜妾出席,你看那有趣沒有!一來,是有妾的就有些身分,我們有誌入政界,自然不能不拉攏有身分的人;二來,凡有妾的人多少總懂得些風流事,決不會亂挑眼,耍頑固。咱們越新,他們越得誇咱們文明,風流,有身分!八爺是不是?”老張慢慢的呷了一口茶。
“錯是不錯,可是那裏去找那麼多有妾的人呢?”孫八問。
“你老往死葫蘆裏想,現在維新的事不必認識才有來往!不管相識不相識,可以被請也可以請人。如此,我們把各城自治會的會員錄找出來,打聽有妾的,自然也是有身分的,送出二百張紅帖,還愁沒人來!再說,咱們給他們帖,就是他們不來,到底心目中有了咱們兩個。他們管保說:‘看這兩個講自治的,多麼講交情,好體麵,有身分!’八爺!我替你說了罷:‘就是!張先生!多辛苦!’”
老張把薄嘴片輕輕的往上下翻,哧哧的低聲笑,孫八遮著嘴笑的麵色通紅。
兩個笑了一陣,孫八低下頭去想老張說的一切話。……說的真對,老張是個人材!
“隻有一件事我不放心,張先生!”孫八很害羞的說:“到底老龍不寫婚書是什麼心意,沒婚書拿什麼作憑據?我並不是有心擠兌你!”
“八爺!事情交給我,有錯你踢我走!你看這裏!”老張掏出一張紙來。“這是我的婚約,你拿著!龍家的姑娘娶不到,我老張的小媳婦歸你!”老張把那張紙放在孫八的懷裏。
“不是這樣說,”孫八臉羞的像個六月的大海茄,遲遲鈍鈍的說:“我是太小心,決不是疑惑你辦事不可靠!我不能拿你這張婚書!”
“八爺!事情往實在裏辦,”老張更激昂起來:“你拿著!什麼話呢,萬一有些差錯,我寧可叫把送殯的埋在墳地裏,也不能對不起人!”他把那張紙強塞在孫八的衣袋裏。
孫八左右為難,隻一個勁的擺手。……到底老張戰勝,然後笑著說:“可是這麼著,你要是把我的婚書丟失了,咱老張到手的鴨子可又飛了!不用說姑娘的身價多少,婚書上的印花稅票就是四角!”
老張又坐了半天,把已定的事,一一從新估計一番。諸事妥協,老張告辭回家。
“八爺!我們就彼此不用送請帖了?”老張出了大門對孫八說。
“自然不必!”孫八說。
…………
老張後來發的請帖是:
“……下午四時,謹備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