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
“為什麼辭工?”
“不知道!”
“他往東城還是西城去?”
沒有回答了!
李應的心涼了!他知道王德的性情,知道他與李靜的關係,知道……然而沒有方法把已成不治的局麵轉換過來!他自己?沒有本事掙錢救出叔父,沒有決心去殺老張,沒有朋友給他出一些主意,不用說出力。趙四?勇而無謀,李應自信的心比信趙四深!龍鳳?自救不暇,那能再把一位知心的女友拉到陷坑去!
人們當危患臨頭的時候,往往反想到極不要緊或玄妙的地方去,要跳河自盡的對著水不但哭,也笑,而且有時向水問:宇宙是什麼?生命是什麼?自然他問什麼也得不到自救的方法,可是他還瘋了似的非問不可;於是那自問自答的結果,更堅定了他要死的心。
李應在報館外直立了一頓飯的工夫,才想起放開步往別處走。一步一個血印,一步一個念頭;什麼念頭也有,除了自救!
他身不由己的進了中華門。身不由己的坐在路旁一塊大青石上。綠茸茸的樹葉左右的擺動,從樹葉的隙空,透過那和暖的陽光。左右的深紅色的大牆,在日光下射出紫的光線,和綠陰接成一片藕和色的陰影,好像一張美術家的作品。李應兩手托著雙腮,一串串的眼淚從指縫間往下落,落在那柔嫩的綠苔上,像清晨的露珠。
找王德去?哪裏?看叔父去,有什麼用?去殺老張?耶穌的教訓是不殺人的!聽趙四的話和龍鳳跑?往哪裏跑?怎樣跑?什麼是生命?世界?……沒有答案!向來沒有!……
跑!跑!自己跑!太自私了!不自私怎樣?太忍心了!怎樣不?人們罵我!誰又幫助我?……
…………
他走到教會去收拾在那裏放著的一些東西。匆匆的收拾好夾在腋下走出來。一步懶似一步的下教堂石階,好像石階吸引著他的腳,而且像有些微細的聲音在他耳邊:“走嗎?你走嗎?……”
他下了石階,依依不舍的回著頭看教會的紅欄杆,像血一般的紅,直射到他心的深處。
遠遠的她來了!他的血沸騰起來,可是他躲在一株大樹後。龍鳳並沒進教會,匆匆的在馬路旁邊往前走。他由樹後探出頭來,看她的後影。她的黑裙,她的灰色袍,依舊是一團樸美裹著她一點一點往前移動,一步一步的離遠了他。五尺,四尺,三尺……她漸漸的變成一團灰色的影,滅沒在四圍的空氣中,好像一團飛動的紙灰?她上那裏?她是不是想看我?……不能管了!我隻是自私!隻是懦弱!上帝知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