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序 ◇
譯完了若幹則土耳其的寓言,整理了一遍,覺得還有幾句話說。
所謂寓言也者,僅僅是一種含有道德教訓的故事的敘述,把沒有理性的動物或無生物人格化了,用有趣而有情感的形態,說起話來或動作起來。它並不需華麗精練的辭藻,也不稀罕婉轉曲折的意思。它隻有淺顯的對話、醒豁的真理和警惕的教訓。從流布極廣這一點看來,便可知道寓言是一切人等所最喜歡的讀物,而且是最原始的文學方式之一了。
這幾十則土耳其寓言,係從“世界名著”這部叢書裏的“土耳其文學”中轉譯出來。寓言作者的姓名,已淹沒不可考了。所可得而知的,便是這些作品比較是近代的。在歐洲,這種寓言,因為洗傳最廣且感人最深,往往是發表民意的一種最有力的而深刻的媒介物。
法國的寓言作家拉風歹納(La Fontaine)在辯護他的寓言時說得好:“在某種情形之中,一個人必要緘口不言,或者呢,老遠地射幾箭。”為了寓言具有這卓越的地位,所以拉風歹納可以摘斥君王的無情;俄國寓言作家克裏羅夫(Krilof or Kriloff)可以盡情地諷刺當時俄國政府的暴戾。
土耳其的寓言,自然一般地也具有“老遠地射幾箭”的機能。在《農人和他的獵犬》裏,可以看出其時土耳其君主的暴政來。《水手們在難中》活現地把當時在上者為群小所包圍,以致侯門似海、賄賂公行的惡習表顯出來。同時,土耳其人性質上的弱點,也反映在他們的寓言裏;對待一切事物的無情,表顯在《燭》的道德教訓裏;在《鯊魚》、《先從軍後經商的農夫》兩篇寓言裏,昭示我們土耳其人缺少進取的精神。
這若幹首寓言中,我們可以看出同樣的兩個特點來:一,無抵抗的默認;二,對於在位者壓迫的詆毀。換一句話講,在寓言中,赤裸裸地反映出道德的標準和民意來。可是在此種無名作家的作品中,卻含有極強的真實性。在英國寓言作家蓋(Gay)和德國寓言作家萊森(Lessing)的做作的寓言中是很缺少的。它們從人的心垠裏發出來,流到人家的心底裏去;即就結構與措辭而論,雖然說不到美麗,至少也是非常簡潔貼切,值得我們注意的了。
最後,友人吳國昌先生代任謄寫之勞,這是我所感謝的。
民國十五年,三,二十四晚
譯者序於江灣複旦大學南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