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
程琛
星野跟在明美身後有一段時間了,但他卻回想不起自己是從哪裏開始尾行的女生,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商店裏的電視機預告著初冬的第一場雪,星野瑟縮著裹緊了單薄的外套,他想到了出租屋裏質地不佳的被褥以及頻頻失效的電暖器。
明美身著連衣短裙,套著一件厚實的羽絨衣,露出光潔細長的兩條腿,星野想象著自己變成了一隻八爪魚,粗糙的觸手覆滿明美寒冷的肌膚。冗長的路途上隻剩下了星野與明美,他不得不把控著合適的距離,必須承認,這是一項技術活,星野對自己的天賦沾沾自喜。他注意到了明美肩上掛著的皮包,無非是些化妝品罷了,星野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在他少不更事的年紀,曾經玩弄過姐姐心愛的瓶瓶罐罐,她就像發了瘋似的朝自己撲過來,像極了發怒的母熊。星野產生了一個惡作劇的念頭,他想要當著明美的麵砸掉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妝品,這個想法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星野所沒注意到的是,明美停住了腳步,更準確的說,她朝自己的方向走了過來。星野頭皮一陣發麻,但他隻能鎮定地穩步前行,隨著距離的逐步縮近,他感到自己的心隨時要蹦出胸腔。星野抬起頭直視明美,危機的逼近給了他充足的機會端詳明美的麵容,如果秩序不複存在的話,星野現在就想把她扔在出租屋質地不佳的被褥上睡到文明興起的那一天。明美注意到了他,她將手伸進了自己的包中,久未取出,星野暗喜,他對明美的財物沒有任何興趣。星野沒有想好二人交彙過後該如何行動,或許他會回到出租屋中,在第一場雪下起來之前調試好老舊的電暖器。明美忽然從皮包中掏出一罐噴霧,朝星野的臉噴去,噴霧落上星野皮膚的前一刻,他覺察到了突如其來的殺意,星野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像是光著身子一樣,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想到了摔碎明美化妝品的念頭,這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或許存在短暫的一刻,星野想到明美隻是想用化妝品為自己補個妝,他被這個滑稽的想法逗樂了。星野的眼睛被辣的睜不開來,他忽然看到了一隻八爪魚在辣椒水裏遊泳的畫麵,明美被嚇得退後了幾步,將噴霧塞回包中,向遠處疾步走去,像是瘋狂逃離一隻被辣壞了的八爪魚。
星野的眼淚奪眶而出,姐姐舉著竹條抽自己屁股的情景噴湧閃現,他背著身,頭朝地,疼得睜不開眼,卻能清晰地看見白嫩的臀部上一道道血紅印記,技法生疏的姐姐顯然不善留情,血紅印記往往是一道疊加著一道,星野想象著自己的屁股開了花,一朵傷痕累累的八爪魚花。
當他能勉強睜開眼的時候,辛辣與鹹澀的淚水糊在視線裏,他發了瘋似的朝前奔去,明美慌張地跑了起來,皮包在空中來回甩著,星野發誓要把明美的化妝品摔得片甲不留。他迎麵撞上了一個粗獷的男人,之所以說他粗獷,是因為星野在撞上他之後立馬彈坐到了地上,他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星野微眯著眼仰視著突然出現的男人,他看到了一身警服,繼而注意到躲在男人身後的明美。明美哭喪著臉,擺出一副遭受侵犯的表情,星野的火氣頓時消卻了,仿若他著實侵犯了明美過後不由自主萌生的成就感。
明美走了,星野被男人掐著脖子放了一通狠話,繼而忍氣吞聲離開,但凡想到出租屋中該死的電暖器,他就感到一陣失落。寒冷侵襲著星野的身體,他對這一帶不熟悉,第一場雪隨時會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