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扶波的聲音很輕,短短幾步路就會被風吹散。
文訓步子一停。
“這與你有何幹係?”他端起嚴厲的麵孔,如同審查訟獄一般,“你重孝在身,與其操心別人,不如安份守在家中,少生事端。”
“大人欠了我一個人情,”葉扶波不為所動,她抬首望向道路盡頭的府衙大堂,“大人若不肯認,我就去問問知府,看他敢不敢應。”
“葉扶波!你如今一無官職二無品級,休得放肆。”文訓低聲喝斥。
“吳將軍想要兵書,我雖當著他的麵燒毀,他仍然不肯死心。”葉扶波淡望向他,“家裏進賊也不是一回兩回,或許哪天他真能找到也不一定。”
文訓麵色一沉。
“我該去領賞了,”葉扶波笑笑,“大人若有空,可擇日一敘。”
這一回,她爽快離開,留文訓獨自立在原地,神情捉摸不定。
張副尉之死並未在懸州城中激起多少浪花。
他的職位不高不低,又死於墜馬意外,沒什麼值得讓人深究之處。
隻在某一日,城西清水巷的朱寡婦家被人打上門,成了最新談資。
打人的是張副尉妻子與妻弟,他們聲稱朱寡婦與張副尉有不可告人之事,張副尉私底下還給了朱寡婦不少銀錢。
這番打罵險些鬧出人命,若非衙役及時趕來,朱寡婦就得被張副尉的妻弟活活掐死。
鬧劇的結果是雙方私了,朱寡婦不告張家傷人,張家拿錢將張副尉妻弟從獄中贖出。
張副尉妻弟出獄的頭天傍晚,朱寡婦收拾細軟,雇了一輛騾車,悄悄出了城。
騾車離開懸州,行了大半個時辰拐進一座林子。
朱寡婦坐在車上搖搖晃晃,忽然察覺不對,正要起身查看,一個麻袋朝她兜頭套下。
朱寡婦驚呼半聲,身後立即抵上一個堅硬銳利之物。
“別喊,”一個女子的聲音道,“我的刀比你快。”
朱寡婦頓時僵住。
“你、你想做什麼?我隻是一個寡婦……”
“你以為張家會就此作罷?”女子打斷她,“你勾引那家男人,吞了他的私房,他家裏人怎肯善罷甘休。”
朱寡婦怔了怔,“我、我冤枉啊!”
她顫顫巍巍道:“張鈺隻送過我一些首飾,他時常待在軍中,不怎麼往我這兒來,又怎麼會把私房存在我這兒?”
她身後的刀尖在背上輕輕滑動,“你說我是信你,還是信張夫人?”
刀尖隔著厚厚一層冬衣,卻讓朱寡婦生出一股寒意,她“卟嗵”一聲跪倒在地,“姑娘饒命!”
對方沒有說話,朱寡婦手中一輕,抱在懷裏的包袱被人拿走。
“六百兩銀票?”女子開口,“難怪你舍得棄家而逃。”
“姑娘!那是我最後的積蓄!是我當了全部首飾才換來的,不信你可以去當鋪查!”朱寡婦急了,探起身子朝前伸手,“我真沒有多餘的銀錢!”
“什麼首飾這麼值錢?”女子淡聲問。
“都是、都是張鈺送的……”朱寡婦戰戰兢兢,“他每回過來都會帶幾樣新鮮物事,可我敢保證,他的私房我一分沒拿!”
“這麼說,你知道他有多少私房?”
“我、我……”
“說。”朱寡婦背上的刀又往裏逼深了些。
朱寡婦咽了咽口水。
“他這趟去京城買了一套古玩,”女子慢慢道,“沒有萬八千兩拿不下來。張夫人說他離開懸州之前隻與你碰過麵,那些錢都是從你那兒拿的吧?還敢說你沒有他的私房?”
“你、你既然知道他花了這麼多,我這兒怎麼可能有剩!”朱寡婦脫口而出。
“那你承認,他的錢都在你這兒了?”女子問,“我如何相信他的私房沒有剩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