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禦書房中,十七自責道:“我一直在門外聽他們說話,沒發現有何異常,誰知柳相早就往茶裏下了毒。”
直到柳行言倒地發出聲響,他才發覺不對,衝了進去。
然而為時已晚,柳萬山與柳行言二人皆已中毒太深,無力回天。
“柳相在屋裏留了兩封信,一封給柳家長子,一封給陛下。”十七將柳萬山寫給鳳天磊的信呈上。
鳳天磊看著桌上那封信,沒有伸手。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他忽然問十七,“你說他是愛子,還是不愛呢?”
十七眉頭緊皺,苦苦思索。
“算了,這問題怕連他自己都答不上。”鳳天磊坐回桌後,“這個老頑固,就知道欺負心軟的人。”
“陛下不打算將柳行言的罪行公之於眾麼?”十七問。
“首犯既已伏誅,順姬又出逃在外,公不公布已不重要。”鳳天磊道,“人家是一命換一命,柳萬山是用自己這條命為他的孫輩求條後路。”
一旦柳行言的罪行曝光,柳家勢必遭到口誅筆伐,哪怕柳萬山辭官也難保柳家清白。
柳家孫輩已然成長,都到了可以科舉的年紀,倘若因為此事影響仕途,柳行言的兒子縱然可惜,柳成益的女兒更加無辜。
昨晚柳萬山向鳳天磊求情,道是想與兒子當麵對質。
鳳天磊猜到他可能會大義滅親,卻沒想到柳萬山會用自己的死來換取他的憐憫。
“柳相實在太固執,”十七道,“陛下昨晚將他喚來告知柳行言的罪行,分明就打算將此事暗中處理,他這樣一來,反倒顯得逼人太甚。”
“各人有各人的立場,”鳳天磊道,“他人都死了,憐不憐憫柳家隻在我一念之間,與其說他是逼我,不如說隻有這樣,他才能求得心安。”
子不教,父之過,柳萬山這樣注重名節之人,不會容忍自己的過錯,何況他身後還有一整個柳家。
鳳天磊拆開柳萬山給他的信,信中柳萬山半字未提柳家之事,隻將自己未完成的丞相事務一一列出,詳細寫明處理章程。
鳳天磊看完,微微歎息,“無論如何,他這個丞相不算失職。”
數日後,柳萬山的長子柳成益丁憂,帶領全家扶柩歸鄉。
外麵的人隻道柳家時運不濟,先是孫女染了重病,這才剛有起色,柳萬山與柳行言父子倆又雙雙得了急症暴亡。
至於私下是否有人說三道四,柳家人顧不得那許多,家中遭逢劇變,所有人都格外沉默,就連一向活潑的柳如葵也變了個性子。
宮城外,寒風陣陣,李少寒騎在馬上,望著前方的少女。
柳如葵大病初愈,整個人瘦了一圈,穿著一身素麵小襖,立在道旁。
“我來向你道謝。”她仰起臉,對李少寒道,“聽說是你及時告知陛下,才救了我一命。”
“舉手之勞,”李少寒道,“不必言謝。”
他的態度一如以往疏遠有禮,柳如葵見了,眼中微露黯色,卻又很快釋然。
“祖父說我根基不牢,要我十八歲以後才可參加科舉,”她輕聲道,“此次回鄉我會更加用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像你一樣,成為全族的驕傲。”
李少寒看看她,“錯了,”他漫聲道,“族人的驕傲與我無關,我要立下的是我李少寒的門楣。”
柳如葵麵露詫異,她雙唇微啟,“這兩者有何不同?”
“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李少寒道,“至於你,等你見識更多,或許你會明白。”
柳如葵微微蹙起眉心,似懂非懂。
“我該上值了,”李少寒朝她揮揮馬鞭,“祝柳小姐一路平安,未來仕途——一帆風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