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看著背風小巷之中的幾個蓋著紙殼的流浪漢。
韓三東腳下躑躅著是否過去加入其中。
本來這種想法,打死他也不會去想的。
甚至這些隻在電影出現的,表示導演人文關懷的流浪漢們,在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韓三東眼裏是不存在的。
在受到老媽追蹤式的嗬護時,韓三東也曾經夢想過做一個流浪漢,擁有最令他向往的真正自由。
但是現實卻給他上了觸目驚心的一課。
看著衣衫破爛,各種服飾鞋子混搭,黑一塊白一塊的肮髒臉龐上刻滿了沒有希翼的麻木,哪怕是在盛夏的夜裏,也要在鐵皮桶中點上一堆篝火,不為取暖,隻為光亮的人們。
韓三東的感覺是如此臉紅。
為自己曾經的幼稚、無知而臉紅。
最大的自由卻成了最大的原罪,這種辛辣的諷刺,讓韓三東第一時間跪在地上瘋狂的嘔吐。
沒有任何食物殘渣。
但是一灘又一灘的苦水,還是讓他的鼻涕眼淚一齊飆飛。
沒有阻止。
隻是那麼放任自流,添柴加火。
這一次以幹嘔為遮掩的哭泣,持續了足足一個半小時。
嗓子腫脹得說不出話來的韓三東像灘爛泥般躺在地上。
良久,良久。
一陣腹鳴提醒他一天沒吃任何東西的事實。
艱難的靠在路燈柱下,掏出還有發潮的萬寶路。
點燃,深吸,不呼。
朦朧的眼神中,遠處城市繁華的街道,色彩瑰麗的令人心醉的霓虹燈,隻離著不過兩個街區,四站地的路程。但在韓三東的眼中如同從他的世界剝離了一般。
“咳咳咳咳……”
因為受潮而略微柔和的萬寶路,仍然不是韓三東這種站在門外,永遠也不能登堂入室的末等煙民可以掌控的。
突然蜷縮成一團的韓三東覺得非常可笑。
遠處的彩燈可笑,街道可笑,路燈可笑,流浪漢可笑,自己可笑,老媽可笑……
“嗬嗬嗬……哈哈哈……”於是他便那麼的笑了出來。
如同夜梟一般淒厲。
“我從來沒聽過這麼難聽的笑聲。”李勝美帶著小絨帽,一手抱著個大本子,一手推了推鼻子上的金邊拉絲眼鏡,如是評價道。
“是麼?嗬嗬,那又如何?如果妨礙了你,那麼,請你走開。”煙霧在韓三東的眼前彌漫,雖然連看都有沒看對方一眼,但無疑對方是個女生。雖然已是傍晚,但在這個男女比例失調的國度,這種事情並不稀奇。
“要走也是你走。你可是男人啊,對吧。”李勝美看著不遠處的流浪漢拾荒者,又看了看賣相相似氣質卻有些不同的韓三東,不但沒走,反而湊到了近前。
“男人麼……”這個詞彙他不一樣第一次聽到,但是從未有這麼一刻,讓韓三東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力量與責任。
是啊,他雖然隻有十六歲,但他也是男人。
“有沒有興趣賺一筆雖然不多,但也能令你一個星期不愁吃飯的小錢?”煙霧散盡,麵前的少年出乎意料的年輕,李勝美仔細的看了看,沒有不可忍受的小強的出沒。心中放下了大半。越發決定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的正確。
“嗤!”韓三東閉著眼睛將後腦枕在路燈之下,鼻間縈繞的一絲幽香,讓他愈發證明了自己的猜測,一個在晚上化妝出門的女人,來到這種略顯偏僻的地方,幾家韓式風情的酒吧,迪廳就在這幾條街道上。
“這位大嬸,你找錯人了。去前麵的酒吧試試吧,隻要有錢,裏麵大把的男人會跟你回家。一次找兩個也沒人管你。”
李勝美一呆,“我要酒吧裏的男人幹什麼……大嬸?”說到這她突然反應了過來,頓時氣急敗壞的叫了起來,“你才是大嬸呢!!!真是瘋了,我找男人幹嘛?!我隻是想找你……”
韓三東懶得去理對方被人戳穿心理後的歇斯底裏,“別忘了,你剛才還說,我也是個男人。”
“你……十萬韓元,幹不幹。”李勝美憋了一下,隨即輕咬著下唇,直接拋出了萬試萬靈的手段。
“滾一邊去!老子煩著呢。”韓三東眉頭微微皺起,擺擺手,像是趕蒼蠅一般的揮動。
“你,你罵人?!”李勝美眼睛瞪得大大的,抱著大本子的小手似乎都顫抖了起來。
“這就受不了了?!那就趕緊給我離開吧。否則還有更難聽的呢。”韓三東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很假很可笑。
曾經有位牛逼的滾刀肉說過,這個世界上隻有兩種女人,會裝純的女人,和不會裝純的女人。
在韓三東的意識裏,這個至始至終都沒有欲/望瞅她一眼的女子,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