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箭貫玉肩注緣分 杯飲灑淚識恩情(2 / 3)

宮中的一班妃嬪,見春英小姐得張娘娘的歡心,這春英小姐做人又和氣有趣,大家便趕著她玩笑。春英小姐住在宮中,卻也不寂寞。隻是一個年輕女子,遭了如此的身世,綺年玉貌,盡付與落花流水,聰明女子,沒有不善感的。春英小姐每當花前月下,幽悶無聊的時候便不免灑幾點傷心之淚。那宮女們見春英小姐傷心,大家便上來圍著她,竭力解勸,又拉著她到禦苑各處風景幽雅的地方去遊玩解悶。春英小姐原是最愛花鳥的,她走到花叢深處,耳中隻聽得樹頭鳥鳴婉轉,便不覺信步走去,愈走愈遠,花枝愈密,隻把春英小姐一個身體裹住了。真是花影不離人左右,鳥聲莫辨耳東西。春英小姐正十分有趣的時候,忽聽得空中颼的一聲響,一支金批箭,從樹外飛來,早射中在春英小姐的肩窩上,把個春英小姐痛得直沁心脾,早已支撐不住,啊唷一聲,暈倒在花下。後麵那班宮女,各人隻貪著玩,誰也不曾留心到春英小姐。停了半晌,隻見一個少年王爺,跳進花樹叢中,找尋他的箭兒;一眼見一個絕色佳人,被他射倒在花下。再看時,已痛得暈厥過去了。這王爺也顧不得了,上去把春英小姐的嬌軀一把抱起,摟在懷裏,用力把那支箭兒拔下來;隻聽得嚶的一聲,那春英小姐又痛醒過來。隻見自己的身軀,被一個少年哥兒抱在懷裏,那少年正伸手替她在那裏解開衣襟來。春英小姐這一羞,把痛也忘了,急欲掙脫身子逃去,那王爺見她雪也似的肩窩上,那鮮紅的血,正和潮水一般地直淌出來。忙低低地對她說道:“姐姐莫動!”他一時找不到東西,便嗤的一聲,把自己左手上一截嶄新的袍袖撕了下來,把它按住箭創,才輕輕地替她掩上衣襟,放她站起身來。春英小姐這時實在痛得站不住身子了,這王爺伸過一個臂兒來,掖住春英小姐,一麵回過頭去,向樹林外高聲嚷道:“你們快來呀!”喊了半天,隻見走來四五個宮女,見春英小姐血淌得過多,幾乎又要暈厥過去,這才慌張起來,手忙腳亂地上去,把春英小姐的身體抱住。又趕著這王爺喚千歲爺,問李家公主是誰射傷了肩窩?那王爺一邊連連向春英小婦賠罪,一麵又向眾宮女解說,自己在花叢外草地上練習騎射,不提防一支流箭,射壞了這位姐姐,叫俺心中如何過得去!說著,又再三囑咐宮女,好好地把這位姐姐扶回房去,好生請禦醫調理養傷。春英小姐聽了宮女喚著千歲爺,才知道他是一位太子,又聽太子滿口說著抱歉的話,他的神情,又和氣又多情。看他麵貌,又長得俊秀,年紀也很輕,不覺把他看住了,肩窩上的痛也忘了。便是這位太子,抱過春英小姐的嬌軀,親過春英小姐的香澤,又見春英小姐長成這般絕色,他如何不動情?見宮女扶著春英小姐去遠了,還是呆呆地望著,不肯離開。又看看自己撕斷的袍袖,不覺一縷癡魂,又飛到春英小姐身邊去了。

這位王爺,原久已看上了春英小姐的美色。你道他是誰?他便是從前的廣平王,這廣平王自從那天在李輔國家中見了這春英小姐,便替春英小姐抱屈。他當時情不自禁地,便對著新娘說了幾句多情的話。從此以後,他時時想著春英小姐,隻因自己是一位王爺,那李輔國也是當朝第一個擅權的大臣。雖說自己和他作對,但越是作對,卻越不便到李輔國家中去。但這李輔國自從那天在家中,碰了廣平王幾個釘子以後,暗暗地探聽皇帝的心意,他日免不了要立廣平王做太子的,他為討好廣平王起見,便樂得做一個順水人情。便自己領頭兒,上了一道奏章,說廣平王豫,仁孝聖武,堪為儲君。肅宗皇帝一身多病,看看自己的病又是一天深似一天,原也要立一位太子,早定人心;心中所慮的,隻怕內有張皇後,外有李輔國,他兩人都是一心一意要立王子佋為太子的。恰巧不多幾天,那王子佋已一病去世,張皇後心中失了一個依靠;如今又見李輔國上了這道奏章,便覺放心,立刻下旨,立廣平王豫為太子。又為父子親近起見,特令太子還居內宮,以便太子晨昏定省。

這位太子,果然純孝天成,見父皇時時臥病在床,便日夜在寢宮料理湯藥,衣不解帶,難得這幾天父皇病勢轉輕,他便偷空到禦苑中練習騎射去。恰巧一支流箭,射中在春英小姐的肩窩上,這暗暗之中,似有天意。春英小姐中了這一箭,雖說是痛入骨髓,但她心中也覺得十分詫異,太子這一箭,為何不射中在別的宮女身上,卻巧射中在我身上?莫非我與太子有前緣嗎?因這個念頭,也便把痛也忘記了。禦醫天天替她敷藥醫治,她病勢到危險的時候,渾身燒熱得厲害,昏昏沉沉的,隻見那太子站在自己麵前,有時和她說笑著,有時竟上前來摟抱她的身軀。春英小姐在睡夢中呻吟著,醒來睜眼一看,哪裏有什麼太子,隻是幾個宮女站立在床前伺候著。你們也不要笑春英小姐害了相思病兒,好好一個女孩兒,有名無實地嫁了一個太監做丈夫,葬送了她的終身,她年紀輕輕,如何耐得這淒涼?每當花月良辰,便不免有身世之感。她在平日,雖滿肚子傷感,卻沒有一個人兒可以寄托她的癡情。如今見了這位年少貌美,又是多情多義的太子,叫她如何不想?況且她的想,也不全是落空的。她在這裏想太子,太子也在那裏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