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堡壘倒不認為李丁山是不講理的書記,隻是他摸不透李丁山不表態的深層意思,難道劉世軒的這個舉動不是針對李丁山?難道貝合商貿不是因為李丁山和劉世軒的衝突而特意成立的。
在李丁山這裏得不到滿意的答案,石堡壘回到辦公室,一個人沉思了半晌,還是決定給市裏打個電話,想旁敲側擊地打探一下李丁山在省裏的關係。他知道李丁山能當上縣委書記,市長胡增周出力不少。能讓胡市長不遺餘力地安插李丁山下來,肯定是省裏有人發話。別看縣委書記才是處級幹部,但也是主政一方的官員,牽動到方方麵麵的關係。
拿起電話,石堡壘對秘書謝仲誌說道:“小謝,我打個電話,有人來找的話,讓他等一下。”
謝仲誌答應了一聲,輕輕關上了門,坐到座位上,不知何故突然就想起了夏想。
同樣作為秘書,縣長的秘書和縣委書記的秘書,差距不小,雖然也有不少縣局的領導對他笑臉相迎,但比起夏想可以以記錄員的身份列席常委會的待遇,差別可謂巨大。常委會上討論的都是重大問題,縣裏的所有重大事情和政策的出台,都要經過常委會。夏想盡管沒有發言權,沒有表決權,但能先人一步知道消息,能近距離觀察每個常委的態度,對於以後的從政道路來說,這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可以說,起點就比他這個縣長秘書高了許多。
可惜,石縣長沒能如願以償當上縣委書記,要不他也就跟著水漲船高成了書記秘書。眼見比他還要年輕的夏想春風得意,謝仲誌心中多少有點忌妒,覺得夏想搶了本來應該屬於他的位置,所以對夏想的態度一直不冷不熱。自從上次李丁山的接風宴上有過交談之後,後來他們也在縣委大院裏碰到過幾次,都隻是點頭而過,連話也沒有多說。
而且對於夏想經常有事外出,不隨時在李丁山身邊等候領導的傳喚,謝仲誌認為他作為一個秘書,不太盡職,就不免有些看不起夏想。正當他想得入神的時候,突然聽到正在打電話的石堡壘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許多:“夏想?對對,沒錯,他是李書記的秘書……調到市委?王部長,到底是怎麼回事?要調動夏想也要跟李書記說才對,他又不是我的秘書!”
謝仲誌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要調夏想到市委,我沒聽錯吧?才來縣委一個來月,就有市委領導要調他進市裏,這樣一個沒有服務意識的秘書,市委領導怎麼會這麼高看他?而且沒開玩笑吧,李丁山這個縣委書記還沒有坐穩位子,還沒有做出政績,秘書就被市委領導看上了,這叫什麼事兒?
裏間的石堡壘放下電話,過了半天都沒有想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明明他打電話給市委組織部部長王肖敏,想要繞著彎子打聽一下李丁山的背景,不想話沒有說兩句,王肖敏卻問起夏想,還說市委組織部正好開辦一期青年幹部培訓班,重點培養後備幹部,建議壩縣縣委推薦夏想參加。
石堡壘震驚的同時,不由心中大惑不解,王部長怎麼會知道一個縣委書記的小秘書,而且還用非常熱切的口氣說話?誰不知道王部長總是一副冷臉,雖然他不是紀委書記,不過許多人都背地裏叫他冷麵王,就是因為他官威重,不好說話,許多縣委書記見了他,也都刻意賠著笑臉,他都很少露出笑容。
放下電話,石堡壘心中不免氣悶,夏想是縣委書記的秘書,就算他上市委黨校培訓,也是縣委方麵推薦,他是政府的一把頭,要他開口提出來,是不是顯得太明顯向李丁山示好?落到別人眼中,他的顏麵何存?再說縣委的事情,也輪不著他來指手畫腳,不是讓他左右為難嗎?
換了別人,石堡壘肯定會少不了罵上幾句,說他不安好心,故意給他設置難題。但對於王肖敏,他卻說不出任何不是來,因為王肖敏是他在市委裏的最大依靠,也正是因為王肖敏在市裏替他說話,他才當上了壩縣縣長。可以說,他是在王肖敏的一手扶持下才有的今天,所以不管王肖敏說話是什麼態度,對他提出什麼不合情理的要求,他都不會拒絕。
左思右想一番後,石堡壘決定還是親自到李丁山辦公室去一趟,看能不能問出什麼。雖然王部長話裏話外的意思好像並不認識李丁山,但保不準他和李丁山也認識,可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疏忽導致王部長對他有意見。
正在商議事情的李丁山和夏想對石堡壘的意外來訪,大感意外。二人正在猜測他在貝合商貿事情上的態度,正想著如何拉攏他,不成想他上午剛剛彙報過工作,這麼快又找了過來,肯定是出了什麼變故。
李丁山和夏想對視一眼,二人都在心中打了一個大大的疑問。
夏想推開裏間的門,到外間迎接,李丁山站在辦公桌前麵,也沒有坐著不動,算是給石堡壘一個麵子。夏想引領石堡壘進來,石堡壘一見李丁山在門口相迎,急忙向前一步,雙手握住李丁山伸過來的手:“李書記客氣了。”
李丁山笑道:“石縣長快請坐……小夏,給石縣長倒杯水。”
石堡壘忙推脫說不用,夏想動作麻利地已經端來一杯水,然後識趣地就要向外間走。石堡壘有心叫住夏想,畢竟事情涉及夏想本人,但見李丁山無動於衷,他不好越俎代庖,隻好眼睜睜看著夏想走到了門口,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夏秘書等一下,我正好有事找你……”
夏想站住,不明白石堡壘找他何事,一臉微笑等他開口。石堡壘有點不好直接開口,就看著李丁山說道:“李書記,我就自作主張一次,讓夏秘書留下,我想聽聽他的意見!”
李丁山才不會有意見,也沒說話,笑著衝夏想點點頭。夏想就恭敬地站在一邊,臉上露出恭謹的笑容。石堡壘心中暗道,比起自己那個高興和不高興都寫在臉上的秘書謝仲誌,夏想的表現簡直無可挑剔。
他猶豫著該怎麼開口才不會太突然,想了一想,還是決定先拿貝合商貿的事情說事:“李書記,關於貝合商貿承包荒山的事情,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想和你通報一下……”
夏想心中一動,石縣長上午剛剛說過這事,下午再來重提,難道這麼快就在選擇李丁山和劉世軒的問題上有了決定?
夏想沒有猜對,石堡壘並沒有下定決心要向李丁山靠攏,就算市委真把夏想調走,也不可能讓他輕易地把自身前途和李丁山綁在一起。因為和劉世軒作對,就意味著得罪了所有的壩縣本地勢力,除非有必勝的把握,否則他沒有孤注一擲的勇氣。
在還沒有摸清李丁山的後台之前,石堡壘還是決定走一步看一步,穩妥為上,一切要以自身利益的最大化為原則。到了他這個年紀,又完全是從基層一步步幹到縣長,沒有自上而下的全局眼光,隻有步步為營才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在現階段,他不會向李丁山和劉世軒任何一方表現出明顯的偏向。
當然,王肖敏的電話讓他心中多少偏向劉世軒的天平,又稍微向李丁山傾斜了一點,基本上擺在二人正中的位置。
“貝合商貿提出承包荒山是好事,縣政府會大力支持,不過既然有公司主動提出承包荒山,可見以前在我們看來並沒有什麼經濟價值的荒山,肯定也能賺錢。公司都是商業行為,不賺錢的事情肯定不會做,所以我覺得能不能再多找兩家公司,一起提出申請,這樣縣裏才可以從中挑選最有實力的公司。當然,有競爭才有發展,隻有一家公司申請的話,我們也不好估量荒山真正的經濟價值,縣裏會吃虧的……”
好一手投石問路,夏想暗暗點頭,石堡壘終於還是露出了精明的一麵。他這麼做表麵上是向李丁山示好,因為他心裏也清楚貝合商貿是誰的公司,估計他也猜到了貝合商貿的突然出現,是別有用意,暗中還是試探李丁山的反應,恐怕不僅僅是要看看貝合商貿是不是針對李丁山,還要看看李丁山到底有沒有背景。
果然,石堡壘麵不改色,又繼續說道:“李書記從省城過來,見多識廣,認識的人也多,看有沒有可能從省城找一兩家公司來壩縣投資,來和貝合商貿公平競爭,說不定原來我們一直忽視的荒山之中,真的有可以挖掘的寶藏……”
李丁山也聽明白了石堡壘的意思,先是試探貝合商貿的出現和他有沒有關係,又以從省城拉來投資為名,看他有沒有背景。總的說來,石堡壘還是觀望的態度,不見到他後台的冰山一角,肯定不會有任何表示。
李丁山心中隱隱不快,在官場上,想要左右逢源的人有很多,但最後一般都沒有好下場。不過轉念一想,石堡壘今天能主動說出多找幾家公司來和貝合商貿競爭,表麵是想試探他的反應,其實也是示好的表現,至少也表明了他不會偏袒劉世軒的立場。李丁山笑了笑,用手一指夏想:“石縣長還真說對了,小夏前一段時間從省城找了一個商界的朋友,已經實地考察過了滾龍溝,正準備向縣裏提出承包的申請……具體情況就由小夏向石縣長彙報一下。”
石堡壘心中一驚,李丁山還真是看重夏想,這麼大的事情直接推到他的身上,對他的扶持真是不遺餘力。他以為李丁山是為了提拔夏想而故意把功勞推到他的身上,卻不知道找到投資的人就是夏想本人。
石堡壘也暗暗慶幸這一次算是來對了,果然是李丁山想動劉世軒,竟然想出了先從滾龍溝下手的辦法,這是虎口拔牙,劉世軒沒有激烈的反應才怪,恐怕還有後手。隨後他又想到,李丁山出手在先,難道是早有打算?
夏想先衝李丁山點了點頭,才對石堡壘說道:“石縣長,省城有一家實力雄厚的公司想要承包滾龍溝,然後再在壩縣建造一座大型的食品加工廠,總投資數額不小,已經達成了初步意見,具體細節等過一段時間公司的負責人會親自來壩縣,向石縣長彙報,並且正式提交申請。本來李書記想讓我先做好前期工作,等差不多可以定下來時再向石縣長詳細說明情況,正好石縣長也有意引進招商投資,我就提前彙報一下,不過萬一事情最後沒有談成,石縣長可不能怪我工作不力呀……”
石堡壘滿臉堆笑:“怎麼會?我感謝夏秘書還來不及,能為壩縣拉來投資,是天大的好事,如果事情成了,我會代表縣政府向你表示感謝。”
石堡壘擔任縣長以來,壩縣的招商引資工作幾乎陷入停頓,兩年多的時間內總共不到十萬元的投資投到壩縣,而且全是靠人情關係來走走過場,資金在壩縣轉了一圈就又轉走了,根本沒有產生任何經濟效益。如果夏想所說的投資真能落到實處,將是壩縣幾年來最大的一筆投資,也是唯一的一筆落實的投資。
各方關係潛流洶湧
貝合商貿的不算,因為貝合商貿提出承包荒山的申請,所給的價格之低,讓石堡壘有撕掉申請材料的衝動,簡直就是想不花錢而將滾龍溝合法地裝入劉河的口袋。
真要是有了投資,算起政績來,李丁山拿大頭,他身為縣長也至少可以分一小部分,這才是讓石堡壘最動心的地方。
隻要有政績可得,一切再按照正常的程序來,劉世軒最後得不到滾龍溝也怨不到他的頭上。石堡壘拿定了主意,在李丁山和劉世軒之間,在保持中立的基礎上,適當向李丁山傾斜一點,應該說,適當向政績靠近。貝合商貿拿到了滾龍溝,不過是換湯不換藥,不會給壩縣和當地百姓帶來任何好處。省城的公司來投資就大不一樣了,錢多錢少不要緊,關鍵是壩縣也有省城的大公司來投資,光是名聲傳出來,也會讓市裏高看一眼。
興奮之餘,石堡壘看向夏想的目光就多了幾分親熱:“夏秘書,市委組織部的王部長打電話時,向我問起你,聽口氣王部長好像想把你調到市裏。你是李書記的秘書,我可不敢替你做主,不過王部長既然提了出來,我必須轉告你一聲。當然,主意還得李書記拿。”
王肖敏?夏想被這個突然的消息震驚了,他看了李丁山一眼,見李丁山也是一臉驚訝,微微搖頭,知道他也不認識王肖敏,心中更是納悶。市裏他隻見過胡增周胡市長,和王部長麵都沒有見過,怎麼會知道他的名字,還提出要調到他市裏,開什麼天大的玩笑?
不過他也清楚,石堡壘絕不會和他開這樣的玩笑。
石堡壘走後,過了半天,李丁山才自嘲地一笑:“也不知道是我運氣太好,還是太不好,好不容易找了一個稱心的秘書,總有人惦記著,想要把你調走……小夏,你是怎麼想的?”
夏想怎麼會知道王肖敏是受陳風所托,借將他調到章程市的理由,再將他調回燕市,不是王肖敏要他,是陳風想要他回燕市。當然跨市調動比較煩瑣,王肖敏架不住陳風的再三要求,畢竟他和陳風關係非同一般,就打算先通過石堡壘探探李丁山的口風。在他看來,隻要李丁山肯放人,一切好說,夏想肯定同意,在省城城市的市長身邊,總比在偏遠窮縣的縣委書記身邊強很多,在哪裏更有前途,誰都能分得清。
不過王肖敏估計錯形勢了,就算李丁山同意放人,夏想也不想現在離開壩縣,更不想到陳風身邊工作,相比起李丁山並不明朗的前途,陳風才更是前途未卜的那個人。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他在陳風那裏得不到李丁山對他的絕對信任。
“沒什麼想法,說實話,李書記,這件事情中間或許有誤會,也許還有另外的隱情,不管怎樣,我都不會離開壩縣,不會離開李書記,除非……”夏想耍賴地一笑,“除非李書記嫌棄我了,想把我調走,那就另當別論了。”
李丁山不同意調走夏想,再加他本人也不同意,市裏也不會太強人所難非要調他。不過這事發生得有點蹊蹺,李丁山猜不到發生了什麼,夏想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想到了胡增周,難道是胡市長的意思,委婉地通過王肖敏轉達?不應該,別說他沒有那麼大的魅力,就算胡市長真的是因為上一次事件對他青睞有加,也犯不著非要通過王肖敏,再中間經過石堡壘一道,這樣做也太繞彎了。堂堂的一市之長想要調動一個沒有級別的縣委書記的小秘書,用不著非要這麼掩人耳目吧?
恐怕事情的關鍵還在王肖敏身上,估計他也是受人所托,既然不是胡市長,又能是誰呢?夏想再聰明也想不到,事情還就真是繞來繞去,不過又繞回了燕市,根源在陳風身上。
吃晚飯的時候,他去縣委招待所找曹殊黧。敲門進去,發現小丫頭很沒形象地穿著一件睡衣,沒蓋被子,直接趴在床上。他急忙咳嗽一聲:“黧丫頭,你睡沒睡著?”
自從聽到米萱喊出黧丫頭之後,夏想就一直隨她叫曹殊黧為黧丫頭,顯得親切。
曹殊黧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啊”的一聲大叫,一揚手就扔出一隻枕頭,正砸在夏想臉上:“壞蛋,色狼!誰讓你進來的?你上次偷看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這次又偷看我睡覺,你真是臉皮太厚了!”
夏想隻好舉手求饒:“剛才明明我敲門,是你同意了我才進來的,你不能不講理,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你睡覺的姿勢太不雅觀了,我不小心看了一眼就感覺頭疼,其實是我吃虧了才對。”
曹殊黧氣得暴跳如雷,翻身下床,拿起被子就把夏想包在裏麵,然後掄圓了胳膊打在被子上:“打死你,打死你個大壞蛋。回頭我就告訴爸爸,你偷看我睡覺。”
夏想被被子包住,除了感覺呼吸不暢之外,曹殊黧的拳頭不但沒有一點力度,反而就像捶背一樣,非常舒服,他一不反抗二不動彈,任由曹殊黧打個不停。
一個人沒有敲門就衝了進來,人沒到,聲音先到:“黧丫頭,想好沒有,明天去哪裏玩?……啊……這麼快就上床了?我什麼都沒有看見,我真的什麼都沒有看見,千萬不要殺人滅口!”
“米萱你又胡說八道,我要殺了你!”曹殊黧放開夏想,追著米萱跑了出去。
夏想露出頭,長出一口氣,完了,又被誤會了,好像他真是故意偷看曹殊黧睡覺一樣。
也不知道二人說了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又是一副有說有笑的模樣,不過曹殊黧還是板著臉將夏想轟了出去:“去去去,快出去,我要換衣服!”
夏想靦腆地笑著,又撓撓著頭,乖乖地走了出來。剛一出門,就聽見裏麵傳來一陣哄笑。他搖搖頭,女人不管是大是小還是成熟不成熟,都一樣莫名古怪,心思難猜。
晚飯吃的是燉菜鍋餅,就是用大鐵鍋燉上肉和白菜,在鐵鍋的邊上貼上麵餅,利用燉菜的熱氣和鐵鍋的熱力將麵餅烤熟,麵餅一邊鬆軟可口,一邊焦脆,再加上燉菜的菜香和肉香浸入了麵餅之中,吃起來格外香。
肉可選雞肉、豬肉和兔肉等,配菜可選白菜、蘿卜等,配料有口蘑、蕨菜、香菜,好像是一鍋亂燉,其實進鍋的次序很有講究。三個人吃得滿頭大汗,曹殊黧尤其愛吃麵餅烤脆的一麵,結果就是夏想隻好吃她剩下的剝了皮的麵餅,一連吃了好幾個,才算讓她對偷看事件徹底消了氣。
當夏想提議直接回房間,不再在外麵散步的時候,米萱圓睜雙眼,以一副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夏想,極度懷疑他的用心。夏想急忙解釋,擺脫嫌疑:“秋涼,容易感冒,黧丫頭要是病了,我沒法向曹局長交代。另外晚上我正準備向曹局長打個電話,得讓他知道黧丫頭在我這裏,要是讓他以後從別人嘴中知道殊黧來過壩縣,肯定會對我有意見。”
夏想的想法是,盡管壩縣的工作千頭萬緒,但和曹局長的關係一定要保持融洽,不能因為曹殊黧的事情而引起誤解。李丁山雖然是壩縣的縣委書記,但歸根結底,許多關係的根源都在省城,必須要有自上而下的全局觀。
曹殊黧沒有說話,米萱卻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年紀不大,心思挺重,不管你們了,我去找我爸了,一年到頭都見不了他幾次,既然來了,我就當好女兒去了。”
在曹殊黧的房間,夏想撥通了曹永國的電話,曹永國聽到是夏想的聲音之後,第一句話就問:“黧兒是不是在你身邊?”
夏想心想這個電話算是打對了:“黧丫頭來壩縣玩了,我陪她到處轉了轉。草原的景色很美,她玩得很開心,不過她還是挺想家的,就催我打電話回去。”
“行了,別跟我打掩護了,黧兒是什麼性子我還不知道她?她要想家,早就自己回來了,還用得著你來替她說好話?”曹永國的聲音中多少有一絲不滿,“不過米萱陪她一起去了,我就放心了。小夏,你打電話過來肯定有別的事情吧,就直接說吧!”
夏想猜測曹永國的不滿之中,是對王軍洋的怨氣多一些,對於曹殊黧前來壩縣看他一事,就算有氣,也怪不到他的身上,不過他還是語氣非常恭敬地說道:“曹局長,李書記聽到一個消息,說是有可能要調您到燕市任常務副市長,高配常委……”
話筒中傳來粗重的呼吸聲和短暫的沉默,過了大概半分鍾,才聽曹永國聲音有些微微顫抖地說道:“宋朝度說的?”
“是的,據說是路書記的提議,還有盧部長也是非常讚成,不過還沒有完全達成共識,所以消息可能還沒有傳出來。”從曹永國的反應中,夏想知道他還沒有聽到風聲,否則也不會如此失態。
“路書記和我不熟,他怎麼會想起我?真是怪事……夏想你還聽到一些什麼,別藏著了,快說出來!”事關切身利益,曹永國的聲音不再四平八穩,終於露出了急躁的一麵。
夏想看了曹殊黧一眼,見她瞪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安靜地坐在一邊,眼睛眨呀眨地看著他,恬靜得像個小妻子,讓他不由好笑。瘋起來時不像樣,安靜的時候又乖得讓人難以置信,她真是一個多變的精靈。
曹殊黧見夏想看她,吐了吐粉紅的舌頭,又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夏想笑笑,繼續對電話的那頭說道:“聽說是陳風陳市長向路書記舉薦的您,他在城中村的改造上遇到了許多難題,身邊急需一個學者型的助手,正好上一次在火車站廣場遇到了黧丫頭,可能就是因為這個,他才對從底層做起的曹伯伯大感興趣……”
要是陳風聽到夏想的分析,肯定會滿意地拍拍夏想的肩膀,說上一句“答對了”,曹永國雖然覺得夏想的理由有點離奇,但他還是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說道:“這個太突然了,也太意外了,我得好好考慮一下……”
如果省裏真要透露出這個意思,夏想可以猜到曹永國根本就不會拒絕,他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燕市的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的位子可比測繪局局長的位子好多了。
曹永國話未說完,又想起了什麼:“讓黧兒接電話,我有話問她!”
夏想伸手要將電話遞給曹殊黧,曹殊黧擺擺手,嘴巴一動一動卻沒有發出聲音。夏想看明白了,她是在說“我沒在”,不由笑道:“曹伯伯找你是正事,再說也瞞不過他,別裝了,快接電話……”
夏想沒有捂住話筒,就是故意讓曹永國聽到。曹殊黧惱怒似的瞪了他一眼,又衝他揮了揮毫無威脅力的小拳頭,才接過電話,不情願地說道:“爸,我都睡著了,你非要煩我做什麼?”
夏想大汗,曹殊黧平常挺聰明一個丫頭,怎麼關鍵時候來這麼一句?什麼叫你都睡著了,你睡覺的時候我要是還在你身邊,豈不是說明兩人的關係曖昧,曹伯伯要是誤會了那還了得?
好在曹永國正在激動之中,曹殊黧也是有口無心,父女二人都沒有意識到這句話的深層含義。曹永國讓曹殊黧接電話,就是讓她再詳細說一遍上次在火車站廣場偶遇陳風的事情。
曹殊黧不滿地白了夏想一眼,似乎是埋怨他不該出賣她,讓她非常不耐煩地又將重複過的事情再重新說上一遍,不過不滿歸不滿,她還是十分詳細地將當時的情形從頭到尾說個清楚,最後又一連強調了好幾遍:“爸,這件事情全是因為夏想引起的,跟我可沒有什麼關係。陳市長先去了休閑廣場,才來到火車站廣場,就是因為兩處設計都讓他非常滿意,他就問我設計師是誰,我讓他看效果圖上的設計人名字,很不幸,我的名字也在某人的名字後麵,就這樣……”
曹永國心裏翻騰不停,過了半晌才強行壓下心中的震驚,心中的情緒既複雜又感慨,仿佛夏想出現之後,許多事情都有了意外的轉機。原本他讓曹殊黧和夏想一起設計休閑廣場和火車站液晶大屏幕項目,不過是為了讓她多參加社會活動,多些實踐經驗,也和他適當保持良好的關係,看有沒有借機認識宋朝度的可能。沒想到,收獲卻遠在意料之外,讓他暗暗慶幸當初的決定是多麼英明。
燕市的常務副市長配上常委正好正廳,和他現在的職別相當,但權力和視野不可同日而語,以後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如果事情真的成了,在退下來之前上升到副省級也不是一件難事,曹永國忽然覺得心情無比舒暢,仿佛一瞬間充滿了精力,他的聲音也一下提高了許多:“黧兒,反正也是放假,就在壩縣多玩幾天,當然前提是不能影響夏想的工作,還有,不許搗亂,要聽話,聽夏想的話,聽見沒有?”
曹殊黧撅著嘴將手機還給夏想,小聲地說了一句:“我爸就是官迷,勢利眼,居然讓我聽你的話,太傷人心了。”
夏想沒有理會曹殊黧的搞怪,他又和曹永國聊了幾句,在向他保證要照看好曹殊黧之後,又對曹永國說起李丁山有機會要去拜訪他,曹永國高興地說道:“替我轉告李書記,我隨時歡迎他前來做客,還有小夏,以後多給曹伯伯來電話,有事沒事說說工作上的事情也可以,對不?你別讓黧兒亂跑,她很調皮,你替我管著她,別讓她惹事……”
曹殊黧有時是調皮,但絕對不是一個惹是生非的女孩,夏想嘴上答應著,心裏明白曹永國這些話其實是讓他表明,他和他家之間的關係,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掛斷夏想的電話,曹永國心中對寶貝女兒的擔心早就放到了一邊,猶豫著是不是該給盧淵源打個電話。按說這麼大的事情,盧部長居然沒向他透個口風,是不是哪裏出了差錯?猛然他一拍腦殼,對了,肯定因為是路書記先舉薦的他,讓盧部長有了別的想法,認為他既然有了路書記的路子,卻不告訴他,擺明著不把他放在眼裏。
曹永國驚嚇出一身冷汗,心裏更加感激夏想的消息,急忙給盧部長打電話彙報一下。雖然盧部長附和路書記表示支持自己,但心中對自己肯定不滿,他必須把事情向盧部長說明,端正態度,別讓他起了疑心才好。
第二天上午夏想本來還想陪曹殊黧轉一轉,卻因為有事沒陪成,黃鵬飛突然要求召開常委會,要討論幾項人事變動。
刀光劍影的常委會
李丁山很驚訝的同時也很氣憤,因為人事問題是書記的最大權力,黃鵬飛沒有事先和他通氣,也太不把他這個書記放在眼裏。本來任何一個常委都有權就重大問題,要求召開常委會,但必須要書記同意才可以。李丁山本想壓下,想了一想又覺得不妥,他倒是想看看,黃鵬飛想要拋出什麼議題,劉世軒在常委會上究竟有多少人支持,所以他還是點頭同意了。
一般人事的變動,正常程序是組織部長提出,由書記和副書記參加,先開一個小範圍的碰頭會,達成共識之後,才會提交常委會討論。而黃鵬飛根本就沒有向李丁山提前彙報工作,甚至連一點口風都沒有透露,就提出召開常委會,不是對李丁山的無視又是什麼?
李丁山要是不生氣,才是不正常。
夏想作為記錄員,一進入會議室就感覺到氣氛有些壓抑,劉世軒和黃鵬飛分開坐著,不過二人麵對麵,可以非常方便地交換眼色。李丁山一言不發地坐到正中的位置,先是掃了眾人一眼,然後目光落到黃鵬飛身上,突兀地說了一句:“黃部長,關於人事的變動,為什麼我這個書記事先沒有聽到一點消息?按照規定,是不是應該提前向書記彙報一下?”
李丁山的聲音不大,卻一下子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黃鵬飛的身上,許多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石堡壘本來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也一下子驚醒過來,一臉愕然地看向黃鵬飛。
黃鵬飛感覺仿佛掉入了水中,四麵的壓力鋪天蓋地地衝過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在劉世軒的逼迫之下,突然提出了人事變動的議題,本來就是硬著頭皮上陣,沒想到被李丁山上來就是一句非常嚴厲的質問,他差點就頂不住壓力,就要向劉世軒投去求救的目光。
黃鵬飛不是一個性格強勢的人,他和劉世軒結盟,一向都是劉世軒打頭陣,他在後麵搖旗呐喊。這一次劉世軒非要讓他衝鋒,畢竟是人事問題,由常務副縣長提出來不符合規定,在劉世軒的再三勸說下,他才無奈地答應下來。
見黃鵬飛要潰敗,劉世軒暗罵一句飯桶,舉手發言:“黃部長可能是一時疏忽了,再說李書記初來壩縣,對許多縣局的領導還不太熟悉,今天黃部長的議題涉及的又都是縣局的副手,不是關鍵的人事變動,他也是工作心切,李書記就不要責怪他了……”
“李書記,劉縣長說得也有道理,黃部長是老同誌了,偶爾有一兩次錯誤可以原諒嘛!”武裝部長郭亮舉手發言。
夏想心想不妙,按照吳英傑所說,郭亮是中間派才對,今天也向著劉世軒說話,顯然劉世軒是有備而來,今天的事情,看是想要給李丁山一個下馬威。
李丁山也察覺到了事情的嚴峻性,不過他還是沒有就此放過黃鵬飛:“身為老同誌才更應該有黨性有原則性,更應該清楚程序怎麼走,事情怎麼做,對不對?”
“李書記是大城市來的人,原則性強一些可以理解,不過壩縣的情況特殊,大家平常都隨意一點,有時候這種隨意就帶到了工作當中來,無傷大雅,也算是我們的壩縣特色吧?李書記就不要求全責備了,我替黃部長向李書記道個歉。”
夏想吃了一驚,說出剛才一番話的竟然是鄭謙。
鄭謙是主管黨群的副書記,排名第三,僅在李丁山和石堡壘之後,他在常委會上的發言分量很重,一開口就直接將李丁山推到了整個常委會的對立麵,手法很老辣,也很犀利。
李丁山沒想到鄭謙會突然發難,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李丁山心中怒意漸生,不過麵對失控的常委會,有再大的火也不能當場發作出來,否則反而顯得他好像氣急敗壞一樣,落了下風,也正好讓劉世軒的陰謀得逞。
他強忍怒火,眼神有意無意掃了吳英傑一眼,希望吳英傑能跳出來反駁對方幾句,也好給他一個台階,不料吳英傑低著頭,假裝沒有看到他的暗示。李丁山暗罵一句,牆頭草,關鍵時候靠不住,一見對方來勢洶洶就退縮,不堪大用。
鄭謙主動替黃鵬飛出頭,連替他道歉的話都說了出來,李丁山也要有所表示才對,他拿起茶杯,借喝水的掩飾暗暗打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發現所有的人都是目光平視,好像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互相之間沒有交流也沒有暗示,都是老油條老官僚。他知道今天的事情算是給了他一個教訓,所謂中間派和本地派的劃分不可信,人與人之間隻有利益的存在,沒有絕對的派係之分。
“既然鄭書記都這麼說,我再抓住不放就顯得小家氣了,好吧,黃部長以後多注意就是了,下麵就討論今天的議題……”李丁山隻好借著鄭謙的話順水推舟,心中卻憋悶得難受,不經意看了夏想一眼,見他一臉淡然,好像沒有任何不快一樣,心裏想不明白到底是他善於假裝,還是真不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
夏想當然不是無動於衷,心中也是十分震驚,劉世軒高調對付李丁山,到底是為了滾龍溝,還是要向李丁山證明,壩縣由他說了算,李丁山別想動他一根手指?不管怎樣,今天的局麵讓他意識到單純地靠拉來投資分化石堡壘從而掌控常委會,動作還是慢了許多。恐怕會在還沒有和石堡壘達成同盟之前,就有可能讓劉世軒借機將原先中立的幾個常委全部拉過去,到時就算李丁山和石堡壘聯手,也拿劉世軒沒有辦法。
看來有必要再同時施展其他手段,改變一下以退為進的示弱戰術,適當地在正麵給劉世軒直接衝突,也讓他知道李丁山縣委書記的權威,不是那麼好惹的。
黃鵬飛今天提交常委會討論的人事變動,都是縣局下麵一些科室的頭頭,連副科都算不上,真正涉及副科級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文化局的副局長牛紅妹,另一個是財政局的副局長孟雲。
牛紅妹因為身體原因向局領導提出病退,經局領導批準,牛紅妹在擔任副局長期間,盡職盡責,是個好同誌。現在年齡還沒有到就提前退休,風格高尚,特向組織部提出申請,擬對牛紅妹同誌提到正科級待遇。
財政局的常務副局長張誌強到了年齡,副局長孟雲能力強,業務水平高,局黨委研究後決定擬提為常務副局長,報組織部批準。
夏想一愣,劉世軒好手段,不知道怎麼說通了牛紅妹的工作,她竟然同意了病退,換來了個正科級待遇,好像不吃虧,其實以她現在的年齡來算,她還是做出了不小的讓步。劉世軒果然不簡單,意思很明顯,上一次你李書記不是說某些文化局的幹部素質不高嗎?好,就做出姿態給你看看,主動讓位,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而且從這件事情上可以看出劉世軒的心狠手辣,李丁山上次不是想拿牛紅妹當他的軟肋嗎?好,現在牛紅妹主動退下,就是明白無誤地告訴李丁山,他可以翻雲覆雨。
牛紅妹的事情隻是虛晃一槍,夏想心裏清楚得很,提孟雲當財政局的常務副局長,顯然劉世軒是想將財政局的大權掌握在他的手中。
“組織部的初步意見是批準,請李書記和各位常委發表意見……”黃鵬飛說完,心虛地看了李丁山一眼,就閉上嘴巴不再說話,心想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剩下的事情,就看劉世軒了。
李丁山本來越聽越火,好一手先斬後奏,這麼大的人事變動,他這個當書記的一點也不知道。劉世軒還給他玩了一手暗度陳倉,想借機提拔他的人掌握財政局,真是用心良苦。聽到後來,他的怒火反而漸漸下去了,見黃鵬飛緊張的樣子,心想劉世軒太強勢了,堂堂的組織部長在他的淫威之下,竟然嚇成這樣。
剛強易折,說一不二的劉世軒能暫時說動中間派幫他,但不一定就能結成牢不可破的同盟,李丁山慢慢又心中安定了許多,雖然怒火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平息下去,不過不至於失去理智動用書記的一票否決權。書記確實可以在關鍵問題上強行否決,但這樣一來,會給人蠻幹的印象,不但將他和整個常委會對立起來,也會讓市裏大為不滿,真要惹得所有常委對他質疑,他的書記也就做到頭了。
李丁山沒有說話,低頭翻看黃鵬飛分發的資料,看了大概幾分鍾的樣子,點頭說道:“基本上沒有什麼問題,黃部長的工作做得還是很細致的,值得表揚……”
劉世軒原以為李丁山就算不大發雷霆,也會大失常態,盛怒之下動用書記的否決權,再經他添油加醋的攪亂局麵,肯定會讓他給所有常委留下霸道、蠻橫的印象。他沒想到李丁山不但沒有發火,聽他口氣,好像還會點頭同意提議,不由愣了一愣,一時之間沒有想明白他到底是什麼用意。
“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問題不明白,想問一下黃部長……”李丁山看向黃鵬飛,目光平和,語氣中卻有一股審視的意味。
黃鵬飛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李書記請講!”
“這個工商局的節亞傑的履曆,好像有點問題,上麵寫著他是一九七二年出生的,一九九三年在燕省大學任學生會副主席,一九九六年在團省委學校部任幹事。這麼年輕優秀的人才,怎麼一九九七年調回壩縣後,才在工商局當了一名普通科員?這是人才的嚴重浪費,學生時代就擔任幹部的大學生,來到壩縣之後,最少也要重用才對,是不是?”李丁山從資料中抽出一份簡曆,用手輕輕敲擊簡曆,一臉微笑地說道。
節亞傑是黃鵬飛的外甥,是他姐姐的兒子,本來在鄉工商所工作,在他的操作下,調到了縣工商局。本來節亞傑不到副科,副科以下的調動和任免一般還不夠資格提交常委會,不過為了混淆視聽,劉世軒非要讓他把普通科員的調動也一起交上來,就是要讓李丁山心煩意亂,讓他發火,讓他失態。
黃鵬飛沒想到李丁山一眼看中了節亞傑的簡曆,難道他知道了節亞傑和他的關係?不能啊,李丁山不是本地人,常委中除了幾個當地的知道這一層關係之外,沒人知道節亞傑是誰,再說當地的常委也犯不著閑著沒事向李丁山彙報誰是他家親戚吧?
黃鵬飛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劉世軒見狀暗罵黃鵬飛沒出息,竟然被李丁山嚇成這樣,就接過話說道:“李書記一向重視大學生幹部,我也常聽工商局馬局長說起節亞傑,說是小夥子年輕有為,是個好苗子,我建議組織部重點考察節亞傑、張信穎和夏想三個年輕的大學生幹部,擬提副科。”
劉世軒當然不是真心要提拔夏想,而是正好借此機會,提拔了張信穎,又額外增加一個節亞傑,等於他一下賣了張淑英和黃鵬飛兩個人的麵子。而且實在是張淑英最後給他施加的壓力太大,他也是頭疼,正尋找合適的時機,正好眼下李丁山給了他一個絕好的機會。
本來剛才在人事問題上已經打了李丁山一個措手不及,落了他的麵子,現在再捆綁了節亞傑,要是提夏想也可以,必須連帶節亞傑和張信穎一起提拔上去。等於既給了李丁山台階下,又強烈地向他暗示,在壩縣,不管是政府那一塊,還是人事這一塊,他劉世軒都有不容置疑的權威。也就是說,隻有他先點頭,提議才有可能在常委會通過。
當然,另一層含義是,如果李丁山強行壓下今天的提議,那麼提拔夏想就不要想了。算起來李丁山要為提拔一個夏想,要將財政局常務副局長的位子拱手讓出,還要同時提拔張信穎和節亞傑,算是吃了不小的虧。
吳英傑沒想到劉世軒敢公布在常委會上挑戰李丁山的權威,而且還準備得如此充分,讓李丁山沒有招架之力。他心驚肉跳地盤算是不是再重新向石堡壘靠攏,原先以為李丁山來到壩縣之後,至少也要和劉世軒周旋一二,沒想到第一次正麵過招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讓他大失所望。
杜雙林開始猶如入定一樣,一副雙耳不聞身邊事的模樣,就連李丁山被幾人圍攻之時,他也沒有任何表情。等聽到劉世軒說要提拔張信穎時,他眉頭猛然跳動一下,不經意抬眼向夏想那邊看了過去,卻發現夏想埋頭正在筆記本上做記錄,沒有什麼反應,隻是手中的筆好像點頭一樣,在紙上連點了三下。
“我也同意劉縣長的提議,節亞傑同誌我不太了解,不過張信穎和夏想同誌都是年輕有為的好同誌,符合提副科的條件。”杜雙林心領神會,舉手發言。
“因為工作關係,節亞傑同誌我倒是接觸過幾次,感覺是個很踏實的年輕人,我也同意劉縣長的提議。”鄭謙也表了態。
接下來武裝部長郭亮、紀委書記楊帆和副縣長趙建蘇紛紛表態支持,黃鵬飛也舉手說了同意。十一人中,已經有七人通過,剩下的四人分別是李丁山、石堡壘、政法委書記王全有、縣委辦主任吳英傑。但是不管是不是反對,實際上事情已成定局。
吳英傑猶豫了一下,也舉手說道:“我也同意。”然後低下頭,不再抬頭,好像桌子上有寶貝一樣。
讓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石堡壘笑了笑,把手中的資料一合,扔到桌子上:“我不發表意見!”
一向喜歡隨大流的石縣長居然出人意料地棄權了。
棄權雖然是無奈的表現,但至少也表明了一種態度,而不是隨聲附和,讓劉世軒微微吃驚。不過他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也沒有深想石堡壘的態度,隻當他不過是不喜歡夏想被提拔起來。
王全有微微一笑,身子舒服地向後一靠,很隨意地說道:“既然已經通過了,我又對三位同誌都不了解,就不發表看法了。”
兩個人的態度影響不了大局,最後隻剩下李丁山沒有表態了,他正了正身子:“這個提議算是通過了,具體事情會後就交給黃部長來做。下麵接著討論關於牛紅妹和孟雲兩位副局長的問題……”
因為劉世軒的突然提議,原本的正題反而不再引人注目,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到了剛才通過的三個年輕的副科幹部身上。牛紅妹和孟雲的職務變動幾分鍾就獲得了通過,仿佛所有人想也沒想就舉手同意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劉世軒的手段給震驚了,沒有人有心思再費周折。
一直讓黃鵬飛忐忑不安的是,李丁山到底知不知道節亞傑和他的親戚關係?不過李丁山什麼都沒說就同意了提拔節亞傑,也算是意外收獲,讓他大喜過望。他心裏想著回去之後如何找姐姐邀功,又想到是劉世軒臨時起意才得了一個天大的便宜,對劉世軒的手段就更佩服得五體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