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一個大坑
夏想看出來她骨子裏的高傲和表麵上的冷漠不是裝出來的,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要養成這樣的氣質,不是一夜暴富的暴發戶和一步登天的投機者所能擁有的。暴發者和投機者也許不缺錢和權,但缺乏氣質和底蘊,恰恰就是氣質和底蘊無法用金錢和權力換來,需要的是長時間的耳濡目染,需要的是一個家族的文化熏陶和培養。
可以說這一次常委會,李丁山雖然不算是一無所獲,但隻得了一個副科的名額,比起劉世軒的大獲全勝,看上去敗得很慘。最重要的是,這一次常委會標誌著劉世軒的意誌完全得到了執行,讓所有的人都看清了形勢,壩縣還是劉世軒說了算,石堡壘不行,李丁山也不行。
散會的時候,李丁山坐著沒動,準備等所有人出去再動身。紀委書記楊帆故意留在了最後,差不多等所有人都走出的時候,他突然對前麵的黃鵬飛說了一句:“黃部長,前段時間紀委接到群眾舉報,說是孟雲有經濟問題,經過紀委的暗中調查,沒有證據表明孟雲同誌有貪汙受賄行為。”
楊帆的聲音不大,不過足夠讓李丁山聽得清清楚楚,也看得明明白白。李丁山一愣,還沒有想明白楊帆在暗示什麼,隻見楊帆轉身出了會議室,留下黃鵬飛一臉驚訝呆立當場。黃鵬飛臉色變化幾次,也沒敢回頭看李丁山一眼,就轉身匆匆走了。
等黃鵬飛將事情對劉世軒一說,劉世軒大獲全勝的好心情頓時消失不見,他一揚手將手中的水杯摔到地上,惡狠狠地說道:“楊帆突然來這麼一出,是想威脅我,還是想要什麼好處?有話不當麵說,非要背後陰人,真是個小人!”
黃鵬飛沒有接話,心想你背後也陰李丁山,就不允許別人陰你,罵別人小人,其實就是彼此彼此的事情。當然他不過是想想而已,隻有耐心地等劉世軒消了氣,再想想辦法。楊帆雖然隻是隨口一說,可話是出自紀委書記之口,背後有什麼目的就十分耐人尋味了,而且又是在和李丁山鬥爭的關鍵時期。他看了看了緊閉的辦公室的門,見劉世軒平靜了許多,才敢小心翼翼地問道:“沒聽說楊帆和李丁山有來往呀,他怎麼會幫著李丁山說話?”
劉世軒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猛然想起自從李丁山來後,他發火的次數越來越多。這不是好兆頭呀,發火易怒就意味著失控,失控是缺乏自信的表現,難道他從心底深處,真的有點害怕李丁山?
劉世軒沒有回答黃鵬飛的問題,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以說這一次會議結束之後,所有人都在想,壩縣的政局似乎因為李丁山的到來而引起的震蕩不安,又重新回到以前的軌道之上。壩縣的局勢並沒有因為空降的一個縣委書記而有絲毫改變,仍然是劉世軒一人獨大,石縣長選擇沉默和忍讓,李書記經過常委會的交鋒失敗之後,應該也會默認了劉世軒的強勢地位吧?
夏想緊跟在李丁山的身後回到辦公室,關緊門,見李丁山臉色不好,也就沒有說話。夏想先替他倒了一杯水,然後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一口喝幹,才從資料中抽出節亞傑的簡曆,又看了幾眼,才問:“李書記,節亞傑的簡曆看不出什麼問題,為什麼你一下就點出了他的名字?難道看出來什麼了?”
李丁山喝了口水,想了想,又抽上了煙,沉默片刻才不滿地說道:“吳英傑太沒用了,在會上一句話也不敢說,還想投靠我?這樣兩麵三刀的人,誰敢用?”
在當時的情況下,雖然吳英傑提出反對意見也沒用,但說出來至少向李丁山表明了態度,他臨陣退縮確實讓人失望,夏想也對他不抱什麼希望,牆頭草隻可利用,不能當成心腹。可惜的是,李丁山現在在常委會上還沒有一個鐵杆。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你的副科級是解決了,參加工作一年多升到副科,不算慢了……張信穎提就提吧,張淑英的麵子還是要給的,再說也沒有妨礙我們什麼,節亞傑是誰我不清楚,但肯定是劉世軒或黃鵬飛的人,想要提他,沒門!”李丁山的氣沒有那麼容易消下去,正好有一個到手的好機會不加以利用,豈不是顯得他太軟弱可欺了?
夏想看不出來節亞傑的簡曆有問題,是因為他對燕省大學不熟悉。李丁山從夏想手中接過節亞傑的簡曆,用手彈了彈:“一九九三年在燕省大學任學生會副主席,一九九六年在團省委學校部任幹事……一九九三年時,我還擔任記者站站長,經常受邀到燕省大學演講,和燕省大學的校長以及學生處處長十分熟悉,也和學生會的幹部接觸不少,印象中沒有節亞傑這個人。一九九六年時,我剛開辦公司,文揚也是當時從團省委調到公司的,團省委我常去,裏麵的人基本上都認識,也不記得有節亞傑。”
偽造履曆?夏想一愣,真有人會這麼膽大包天,為了升官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造假。要是提拔了這樣一個造假幹部,組織部的人是幹什麼吃的?在提拔任用幹部之前,難道不會向學校和相關部門求證一下個人履曆的真實性?
“我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以當時提了出來,沒想到劉世軒接過話去,想把節亞傑和張信穎一起提拔,他這麼急著表態,可見節亞傑肯定和他有什麼關係。劉世軒操縱常委會讓我下不來台,還想借機提拔節亞傑,想得倒是挺美,等我查出來節亞傑的簡曆是假的,看他如何收場。”
李丁山一拍桌子,顯然對發生在常委會上的一幕念念不忘,還是被氣得不輕。
夏想突然笑了:“李書記,節亞傑是劉縣長提出來的優秀幹部,又經過組織部嚴格審核,他一定得順利成為副科級幹部才能顯示出劉縣長的高明。”
李丁山頓時愣住,想了一想,也笑了:“行呀小夏,你比我壞多了。”
其實夏想的辦法也不能叫壞,應該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李丁山當即打電話給燕省大學的學生處處長滕永旺,得到的答複是燕省大學從建校到現在,沒有叫節亞傑的當過學生會副主席,甚至連叫節亞傑的學生都沒有。隨後他又打電話給團省委學校部,得到的也是一樣的答複,查無此人!
李丁山心情好了許多:“那我就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反正我初來壩縣,人生地不熟的,再說審查履曆又是組織部的事情,節亞傑同誌我又不認識,是不是?”
“是呀,副科級幹部的審核不嚴格,竟然出現偽造履曆的情況,組織部部長是非常嚴重的失職!”夏想繃著臉,假裝一臉嚴肅地答道。
敲門聲突然響起,傳來了石堡壘的聲音:“李書記……”
石堡壘前來是提醒李丁山,讓他盡快聯係省城的公司提出申請,因為劉世軒又在催他,急於讓他對貝合商貿提出的承包荒山的申請給出正式答複。石堡壘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是向李丁山暗示,他不願意看到貝合商貿承包滾龍溝,但如果沒有其他公司的競爭,在劉世軒的催促之下,他也隻有同意。就算此事提交到常委會討論,結果大家也很清楚,因為剛才的一幕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
在得到李丁山的肯定的答複之後,石堡壘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好像又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地小聲說了一句:“節亞傑的媽媽是政府機關的老同誌了,對了,好像叫黃鵬麗……”
李丁山和夏想兩人對視一眼,會心地一笑。
夏想當著李丁山的麵撥通了馮旭光的電話,電話一接通,就傳來嘈雜的聲音,馮旭光大聲說道:“不好意思老弟,超市今天正式開張,忙死了……食品廠的事情我已經讓手下做出方案了,什麼,事情緊急?好,沒說的,三天之內派人過去。”
常委會結束後,楊帆突然向黃鵬飛說出孟雲被人舉報的話,夏想當時也聽見了,他認為這是楊帆向李丁山示好的表現。但楊帆和李丁山接觸不多,在常委會上沒有明顯的表態,會後突然來這一手,又是出於什麼目的?夏想想了一想不得要領,問李丁山,李丁山也想不明白楊帆的用意何在。
接下來夏想又和李丁山商議一番,如何應對劉世軒的強勢和手段。二人又將所有常委理順一遍,認為楊帆既然示好,肯定有拉攏過來的可能。石堡壘隻要有政績分他一半,肯定也會和李丁山站在一起。王全有因為曹殊黧的關係,多少也會偏向李丁山一方,至於能出力多少,夏想心中沒底,因為米萱從來不說起她的爸爸,顯然是有意為之。武裝部長郭亮、副縣長趙建蘇態度模糊,也是可以爭取的對象。吳英傑是牆頭草,隻要李丁山占據了主動,他肯定還會再靠攏過來。
副書記鄭謙如果和劉世軒聯手的話,將是李丁山的大敵。最後李丁山決定,由他出麵和鄭謙接觸,看看有沒有突破口。夏想則負責招待好曹殊黧和米萱,同時盡快落實馮旭光前來壩縣投資的事情。既然和劉世軒的矛盾既然已經表麵化,就要和他爭鬥到底。
李丁山就不相信,食品廠的政績如果還打動不了石堡壘,那麼他隨後拋出的草原旅遊項目,不信石堡壘不會主動靠攏過來,到時這麼一大份政績,態度不明的副縣長趙建蘇也會心動了吧?他要是再沒有任何表示,還有其他要求進步的不是常委的副縣長,一樣可以挑起重擔。
米萱要出手
對於讓孟雲當上了財政局的常務副局長,就由他去,常務副局長上麵有局長,下麵還有一般的副局長,想要拉攏幾個有心進步的副局長,對縣委書記來說,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讓李丁山感到啼笑皆非的是牛紅妹的病退,他根本沒有拿牛紅妹說事的意思,沒想到劉世軒倒有壯士斷腕的決心,直接讓牛紅妹病退了。說起來牛紅妹犧牲得有點不值了,成了劉世軒向李丁山示威的犧牲品。
夏想正好趕上中午和曹殊黧一起吃飯,米萱一見他的麵就驚訝地說:“升官了?成了副科級幹部了?怎麼好像還和平常一樣,沒見你有多威風?”
消息倒是傳得挺快,夏想笑道:“組織部還沒正式發文件,還不算。”
曹殊黧坐在床上,一雙小腿蕩來蕩去:“沒意思,還是覺得你以前好,現在成了小官僚,整天鉤心鬥角,多不好玩。現在提了副科,下一步想升正科,然後副處、正處,是不是?”
“下一步還沒考慮好,不過眼前就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夏想見曹殊黧撅著嘴,粉粉的臉上滿是不快,知道她在故意假裝,就故意逗她,“壩縣正在招商引資,你要不要以投資人的身份,來壩縣投資開辦公司?”
“你就逗我玩吧?”曹殊黧才不上當,“我還是學生,又不是商人,哪裏有錢來投資?再說我才多大,我說我來投資,誰會相信我?反而以為我是騙子呢。”
夏想就笑:“答對了,我就是想讓你當騙子,就是想讓你在燕市找一家公司,以來壩縣投資的名義來壩縣考察,然後提出申請荒山,最後再找個理由說是不符合公司的發展前景,然後轉身走人就成。”
曹殊黧睜大了眼睛:“為什麼呀?為什麼要騙人?這不是沒事逗人玩嗎?”
“夏想精明得很,肯定是想找一家公司來陪標,說吧,你想幹什麼?”米萱到底經商多年,一眼就看出了夏想的用心。
夏想其實是想再在燕市找一家公司,以明裏競爭暗中陪標的方式,來助馮旭光一臂之力,也顯得整個過程公正公開,好讓劉世軒無話可說。米萱既然不是外人,也沒有必要瞞著她,就將馮旭光來建食品廠的事情說了出來。當然,貝合商貿的事情也沒有隱瞞,以米萱的聰明,就算猜不到,一問王全有也會一清二楚。
米萱本來和曹殊黧並排坐在一起,一聽夏想的設想,“呼”的一聲從床上站起,嚇了曹殊黧一跳,讓小丫頭不滿地瞪了她幾眼。
米萱顧不上理會曹殊黧,著急地說:“我在章程市有一家公司,可以為你陪標……你別多心,我對你生產口蘑和蕨菜的生意不感興趣,不過我也有條件……”她眼睛轉了幾轉,露出了狡黠的神情,“你得答應我!”
夏想被她看得心裏直發毛。米萱的眼睛又細又長,看人的時候喜歡眯著眼睛,給人的感覺總像是挑逗人一樣。她和肖佳一樣既嫵媚又性感,但和肖佳不同的是,她的嫵媚總給一種故意為之的感覺。也就是說,肖佳是色不迷人人自迷,而米萱則是有意去引誘你。
夏想在米萱麵前隻好裝嫩,撓頭說道:“盡力而為。”
米萱激動之下,伸手要抓夏想的胳膊,夏想還沒有來得及躲閃,曹殊黧眼疾手快,一把從背後把她拉住按到床上,還在她胳膊上輕輕擰了一下:“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嚇著夏想怎麼辦?”
米萱樂得前仰後合:“黧丫頭吃醋了,放心,我不會跟你搶夏想,他太小了,是個小屁孩。我喜歡成熟的男人,和你的審美觀不同。”
曹殊黧“哼”了一聲,臉紅了一紅,沒有說話。
“我要你介紹我和馮旭光認識……”米萱剛說喜歡成熟的男人,緊接著就來了一句這個,非常容易讓人誤解她是對馮旭光有什麼想法,不過夏想卻沒有這麼想,他腦子一轉就明白了米萱的想法。果然,米萱下一句話就說出了她的真實目的,和他的所料一點不差,“我想和他合作,在章程市開一家佳家超市的連鎖店。”
以章程市的經濟發展程度,超市要被市民接受,少說也要兩年的時間。米萱不但眼光超前,還敢作敢為,是個優秀的女商人。
合作是雙贏的好事,夏想一口答應下來,他又詳細地為米萱分析了超市的前景,如何鋪貨,如何招商,如何宣傳,等等,全部對她說了出來。米萱聽得連連點頭,受益匪淺。說到最後,她雙眼放光,緊盯著夏想不放,看樣子,要不是曹殊黧在一旁,說不定會一個餓虎撲食撲上去,抱著夏想就表示一下內心的激動。
不過米萱還是強壓下心中的衝動,轉身抱住了曹殊黧,使出最大的勁兒把她抱得緊緊的,說道:“黧丫頭你有福了,姐姐忌妒你,知道不?這個男人是個極品,當官有當官的料,經商有經商的才華。你說這麼少見的優秀男人,怎麼就讓你遇見了?老天真不公平,我都忍不住要和你搶他了。不過他還是太小了,比我小了好幾歲,再說你又是我的好妹妹,我怎麼忍心下得了手,唉,麻煩了……”
曹殊黧被她抱得喘不過氣來,用力推開她:“表姐你太過分了,夏想還是男孩子你知道不?盡亂說,管好你的嘴。我怎麼看你眼神不對,好像一隻狼一樣?哎呀……”曹殊黧突然笑出聲來,“原來還真有女色狼,我還以為一直是一個傳說,今天算是大開眼界了!”
“要死呀臭丫頭,有你這麼罵自家姐姐的嗎?真是女生外向,夏想,快管管你家曹殊黧……”
曹殊黧羞得滿臉通紅,撲上去和米萱鬧成一團,夏想在一旁笑著搖頭,女人有可愛的時候,就有麻煩的時候……
夏想一行去飯店吃飯的時候,意外遇到了開路虎汽車的路虎女郎。因為他們去得比較晚,路虎女郎顯然已經吃完了飯,正從飯店朝外麵走,和夏想正麵相遇。
路虎女郎戴著一副遮住半個臉的墨鏡,還好沒有麵紗,否則肯定會引起圍觀。夏想一見她,就想起五千元的事情,一摸身上,沒有帶那麼多現金,就衝她說道:“請告訴我你住在哪裏,回頭我給你送錢去。”
路虎女郎看了夏想一眼,理也沒理他,和他擦肩而過。夏想笑笑,真有個性,也沒有再說什麼。曹殊黧也是吐吐舌頭,無所謂地笑了笑,米萱卻氣憤不平地說道:“裝什麼不好,偏偏要裝啞巴。”
路虎女郎沒聽見一樣,轉身離去,惹得米萱狠狠地衝她的背影瞪了幾眼。曹殊黧勸她:“別浪費表情了,沒人理你。人家有個性,你不能強迫她和你一樣,喜歡調戲男孩子不是?”
“我怎麼了?我什麼時候調戲夏想了,你說你這個臭丫頭,還挺記仇!”米萱被曹殊黧氣笑了。
三個人剛剛找到座位坐下,還沒有來得及點菜,就聽到外麵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幾個人罵了起來:“真囂張,真撞我的車!”
“外地人還敢在壩縣牛氣,滅了她!”
“還是一個小妞,長得真漂亮,惹火了哥們兒,扒光了你!”
出事了?夏想還沒有起身,米萱一眨眼就跑到了外麵,動作之快,讓他瞠目結舌。女人天性比男人還好奇,還愛湊熱鬧,果不其然。
他和曹殊黧也來到外麵,見高大的路虎將一輛嶄新的日產藍鳥撞得稀爛。
一問周圍的人才知道,路虎女郎的車停在飯店門口,想要走的時候,正好來一輛藍鳥停在了旁邊,擋住了去路,讓路虎沒法出去。路虎女郎讓對方把車挪開,誰知對方不但不肯挪開,還圍著路虎看個不停。路虎女郎二話不說,一加油門就倒了出去,直接將對方的車撞開。
真夠氣勢的,夏想心想這裏畢竟是縣城,縣城的人停車時不考慮別人的車如何進出也是常事,畢竟素質還沒有達到。又見幾個小年輕圍著新車痛心的樣子,估計也是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走私車,新車被撞成這樣,不心疼才怪!
其中一人看樣子是車主,心疼得咧著嘴跺著腳,拍著路虎的車窗大喊:“你給我下來,再不下來我砸車了!我隻不過是看看你的車,沒見過路虎什麼樣,又不是要你的人,用得著這麼狠嗎?可憐我的新車,開了還沒三天就讓你給毀了,我的新車呀……你下來,你下來!”
好機會不容錯過
車主二十歲左右,長得又白又瘦,長頭發,穿衣打扮還算新潮,走路喜歡左右搖晃,就是傳說中橫衝直撞的模樣。他叫聲極響,使勁拍了幾下車窗後,見裏麵的人沒有動靜,一伸手就從身後拿出一把彈簧刀,用刀子在車門上劃出一道極深的痕跡,嚷嚷道:“再不下車,四個車胎紮沒氣,玻璃全打碎,人拖走……”
旁邊幾個跟著起哄:“就是,也不看看是誰的車,也敢撞!”
……
原來是壩縣當地的“太子黨”,怪不得這麼牛氣衝天。
夏想對路虎女郎談不上好感,對幾個“太子黨”更是不以為然,不過如果他們幾個動了歪心思想要對路虎女郎施暴,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現在又聽到了車主王明是公安局長王冠清的侄子,還有一個模樣有點清秀的年輕人是副書記的兒子,副書記姓鄭的隻有一人,難道他是鄭謙的兒子?
好事遇到了就不要錯過,他悄悄問旁邊的米萱:“相機帶來沒有?借我用一用。”
米萱一邊從包裏拿相機,一邊揶揄夏想:“你幸災樂禍也就算了,還想拍下照片欣賞,心理就有點不健康了,小弟弟!”
曹殊黧拉了拉夏想的手,小聲說道:“漂亮姐姐雖然傲慢了一點,但也不能被這幾個壞人害了,你記錄好證據,可要記得幫她一幫,別讓她吃了虧。”
夏想拍了拍曹殊黧的頭,回敬了米萱一句:“什麼叫聰明?這才叫聰明。拍下照片欣賞,虧你想得出來,你的心理比起黧丫頭,可是陰暗多了。”
米萱無奈地舉手投降:“你們二人一唱一和,我雙拳難敵四手,我認輸。”
夏想將相機的閃光燈強製關閉,趁人不注意,將混亂的場麵拍了下來。
所有人都以為路虎女郎肯定躲在車裏不出來,外麵有四個氣勢洶洶的男人圍著,她一個女人敢下來才怪!讓人難以置信的是,正當王明拿著彈簧刀準備劃第二刀的時候,車門猛地推開,一下撞在他的手上,彈簧刀被撞飛,正好落在夏想的腳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從車上下來的路虎女郎吸引,沒有人注意到夏想一腳將腳下的彈簧刀踢到了路邊的草叢裏。
路虎女郎戴了一個牛仔帽,讓她平添了一股男兒氣概。她渾身上下都是牛仔打扮,尤其是腳上的一雙小馬靴格外漂亮,襯托得她的大腿修長而健美,充滿野性的力量。她把墨鏡摘了下來,一雙鳳眼晶亮,清澈如泉水,雖然神態之間無比高傲,眼神卻清純如風,不摻雜一絲雜質。她的俏臉不施脂粉,卻眉眼如畫,精致如同畫中人。
她手中拎著一根伸縮警棍,雙腳並攏站在車前,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王明:“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本來我還想賠償你的損失,不過你們嘴巴太髒了,不教訓教訓你們,就不知道什麼叫教養!”
王明被她的氣勢嚇得後退一步,一想不對,自己這邊有四個人,她隻有一個人,還是個女人,怎麼會怕她?一伸手才發現手中的彈簧刀不見了,就衝旁邊的三個人喊道:“拿家夥過來,她手裏有根棍子……”
夏想眼尖,看清楚她手中的伸縮棍是專用的警棍,心想果然有點來頭,這一下熱鬧了,有來頭的人碰到了地頭蛇,最後看誰更強悍更囂張了。
旁邊的人又遞給王明一把彈簧刀,刀長半尺,要是刺入要害部位的話,可以一刀致命。拿刀在手,王明底氣十足地說道:“小妞,你把爺爺的新車給撞壞了,還敢在壩縣耍橫,是不是腦袋進水了?識趣的話,給我磕頭賠禮,然後把你的路虎留下,我就放了你。否則的話,嘿嘿,你陪哥幾個玩玩也可以,嘖嘖,這身材還真是極品,真漂亮……”
王明也挺陰險,這邊跟路虎女郎說著話,一隻手在背後暗打手勢,讓旁邊的人繞到後麵去偷襲。路虎女郎眼神平視,正眼都沒有看王明一眼,右手緊握伸縮棍,隱隱突起了青筋,反而顯得小手白如雪,光如玉。
兩個小子繞到後邊,一個人拿著一根拳頭粗的棍子,一個人手裏拿著一把刀子,二人挪到離路虎女郎一米多的距離,猛然大喊一聲,向前撲去。
夏想暗暗搖頭,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知道又是棍子又是刀的,打上去要出人命的。他離得遠,來不及出手幫她,不由替她暗中擔心,手中的相機卻沒有停下來,偷偷又拍了好幾張。
曹殊黧嚇得小臉都白了,驚叫了一聲:“注意後麵!”
不過還是晚了一步,兩個偷襲的小子已經出手了。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就聽見一陣叮當的聲音傳來,再定睛一看,隻見偷襲的兩個小子已經仰麵朝天的倒在地上,捂著肚子滿地打滾。
身手不錯,夏想心中暗暗讚歎,路虎女郎看似沒有防備,實際上在兩個人剛一動手的時候,她就一回身,用腳踢倒一個,一棍打倒一個。下手之快之狠,讓他歎為觀止,真是地頭蛇遇到了霸王龍,這女人,夠狠夠硬,下手毫不留情。
一直遠遠站在一邊不敢湊到前麵的鄭濤,嚇得渾身發抖,想跑,又挪不動腳步。他其實非常文弱,膽子也小,不過縣城就那麼大,又沒有什麼好玩的,架不住王明又哄又騙,就跟他出來溜他的新車。沒想到遇到這種動刀子打架的事情,更沒想到遇到一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人。說是女人有點誇張,說是女孩還差不多,頂多二十歲的樣子。她竟然手拎棍子,一轉眼就把兩個平常打架不要命的小子打趴在地上,哭爹喊娘,鄭濤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哆嗦了半天才從身上掏出手機:“爸,打、打架,要出人命了……”
路虎女郎放倒兩個小子之後,一轉身一個箭步追上見勢不妙想要逃跑的王明,一棍打在他的腿上,王明一下子就摔倒在地,痛得哭天喊地:“你個臭娘們兒,真狠,我要殺了你,滅了你……”
夏想趁機又拍了好幾張,才發現不知不覺一卷膠卷拍完了,他取出膠卷,喊過曹殊黧:“前麵有個郵局,幫我發特快專遞到燕市,地址一會兒我電話通知你。”
曹殊黧“啊”了一聲:“什麼事這麼神秘?”
夏想不讓她多問,讓她快去,她隻好聽話地一路小跑走了。曹殊黧一走,米萱回過味來:“夏想,你夠壞的,是不是想借機攪攪壩縣的局勢?”
夏想嘿嘿一笑:“無可奉告,除非你告訴我,紀委楊書記和你爸是不是關係很近?”
夏想猜到楊帆和王全有關係密切,就是因為楊帆在常委會結束的時候,突然對黃鵬飛說出的一句話。據他猜測,楊帆和李丁山並沒有什麼交集,在目前的情況下最有可能暗中幫李丁山一把的是王全有,王全有沒有出麵而楊帆出麵,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楊帆和王全有有很好的關係,受他所托。
米萱見曹殊黧不在,膽子大了起來,伸手彈了夏想一個腦蹦:“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也太好用了吧?這都能猜到,說對了,楊書記和我爸是戰友,他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曹殊黧動作挺快,不一會兒就回來了,將底聯交給夏想。夏想看了看上麵的收件人是燕省晚報,下麵一欄也按照他的要求寫的是膠卷,就放了心,誇獎了曹殊黧幾句。
路虎女郎打人之後,又重新坐回車內,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她倒是想發動汽車走人,隻是躺在地上的人正好在她的車後,要想過去除非把人碾死。她緊關車門,也不棄車而逃,顯然是有恃無恐,不認為有人敢把她怎麼樣。不過她也不是沒有大腦,坐在車裏打了一通電話。
圍觀的人有不少,大家指指點點,沒人上前去救人。夏想剛才也看到鄭濤打了電話,也就沒有多事再打報警電話。果然沒過多久,就有兩三輛警車呼嘯而至,車剛停穩,就見一個人急匆匆跳下車,幾步跑到鄭濤身邊,關切地問道:“怎麼回事,小濤?你沒事吧?你和誰打架了?”
鄭謙現身了,夏想微微眯起了眼睛,意味深長地笑了。
鄭濤指著地上的幾個人,膽戰心驚地說道:“不是我,爸,是王明他們和車裏的女人打架……”
鄭謙上下打量鄭濤幾眼,見他一點兒事情也沒有,才放下心來,一揮手對身後的警察說:“把車裏的人控製起來,將地上的人送醫院,再向周圍的人取證,了解一下事情的詳細經過。”
夏想幾人躲在人群後麵,鄭謙沒看見他,他悄悄對曹殊黧和米萱說道:“你們兩人先回招待所,這裏沒你們的事兒了,我有事情要和鄭書記談……”
“談什麼?”米萱翻了翻白眼,“你肯定是趁火打劫,沒有好心眼。”
曹殊黧一推米萱:“你別說夏想壞話,他夠作難了,在壩縣人生地不熟的,開展工作這麼困難,當地人總欺負他和李書記,你還說風涼話,有沒有良心?”
米萱頓時敗了,一臉無奈地被曹殊黧拉走了。
警察將路虎車圍住,喝令裏麵的人下車。路虎女郎十分聽話地推開車門下車,麵無表情地在車前一站,目光冷漠傲慢,仿佛眼前的人都不存在一樣。
警察見局長的侄子竟然是被眼前貌若天仙的美女打得爬不起來,都愣住了,也顧不上耍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仿佛見到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也確實,一個人打倒三個人,還開了一輛路虎,打倒的人中有局長的侄子,而且打人的還是一個漂亮得過分的美女。說實話,他們還真沒有見過能將三個人放倒的美女,所以幾名警察短時間內都有點不知所措,沒有一個人上前抓人。
鄭謙見兒子沒有被人打,長出了一口氣,不過王明被打得挺慘,心裏也挺氣憤,又見幾名警察站著不動,就不滿地問道:“怎麼不把打人凶手抓住,還傻愣著幹什麼?”
他轉到車前麵一看,也不由愣了一愣,一個漂亮的女人打倒了三個人,也太誇張了。再看她的車牌是京城牌照,她又是一臉傲慢,心裏就迅速轉了幾個轉,問最近的一個警察:“王局長怎麼還沒來?”
鄭謙這是有意摘出去,難道看出什麼苗頭了?夏想一聽鄭謙問起王冠清,就知道他動了別的心思,既然他兒子沒事,打的是別人的侄子,打人的人又有恃無恐,還開著京城牌照的豪車,估計他也推測對方有點來頭,不想萬一處理不當,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就得不償失了。
鄭謙這麼精明,夏想就更不能放過他了。路虎女郎你不敢惹,你卻敢和劉世軒聯合對付李書記。他分開人群大步來到警察麵前,說道:“警察同誌,我是目擊證人,有話要說。”
幾名警察正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夏想突然走近,其中一人頓時大怒,向前一推夏想:“你是什麼人?沒有叫你,誰讓你隨便過來的?去一邊去,沒人問你不要說話!”
鄭謙一回頭,心裏咯噔一下,怎麼是夏想?他腦子轉得夠快,難道說這是夏想設的局?這麼想著,臉上還是勉強笑了一笑:“夏秘書,這麼巧,你也正好在現場。”
請鄭書記入甕
鄭謙定了定神,又對幾個警察喝道:“這是縣委李書記的秘書夏想,以後眼睛睜大一點,認清誰是誰!”
幾個警察一聽是縣委書記跟前的紅人,頓時心裏一驚,個個賠著笑臉想要道歉,夏想揮揮手:“沒關係,你們去忙……”和他們一般見識是自降身份,他現在要做的是,和鄭謙做一筆交易。
“我來吃飯,正好遇到了這場意外事故,這不,飯沒吃成,卻從頭到尾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夏想邊說邊往場外走,鄭謙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不由自主就跟著夏想來到一棵大樹下,離周圍的人三米以外。
鄭謙明白過來夏想肯定有話要說,就又看了遠處的路虎女郎一眼,問道:“這個女人是個什麼來路,挺能打?夏秘書見多識廣,知道她開的車得多少錢?”
夏想清楚鄭謙的試探:“我不認識她,隻是和她有過一麵之緣,不過人家高傲得很,誰說話都不理,其實我和她還算有過小小的衝突……她的車是進口車,一般人買不到,得值兩百多萬吧!”
鄭謙好像牙疼一樣吸了一口氣:“兩百萬?什麼人呀這是,一輛車頂一棟樓。”這話倒是不假,在壩縣縣城,要是讓夏想設計的話,兩百萬還真可以建起一棟三單元的住宅樓。
鄭謙眼神閃爍,明顯有了退縮的意思,誰也不傻,一個開兩百萬汽車的女子,又有一個打三個的身手,又是京城的牌照,要是沒有來頭鬼都不信。他回頭看了看還在一邊發抖的兒子,心裏著急,就喊:“小濤,沒你什麼事瞎站著幹什麼,上車去。”
隨後收回副書記的架子,很和藹地笑道:“夏秘書,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給我說一說,別人的話會有偏向,夏秘書的話我相信肯定真實公正。”
鄭謙先喊鄭濤上車,意思是讓夏想明白,不管他在這件事情之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想要和他談條件,前提是得把鄭濤摘出來。也就是說,事情的經過沒有鄭濤什麼事,鄭濤完全是旁觀者。
“鄭濤自始至終都是旁觀者,沒有參與打架鬥毆。”夏想一開口就先將鄭濤放到一邊,當然這也是事實,他沒有誇大,卻讓鄭謙大為放心。鄭謙心想他還真有眼色,可惜是李丁山的人,小夥子有才是有才,站錯了隊伍就不好辦了。
鄭謙放心的同時,還不忘惋惜夏想幾句,沒想到,接下來的一句讓他大吃一驚,隻見夏想突然一臉嚴肅地說道:“鄭書記,壩縣的治安環境太差,公安局長的侄子當街行凶,事態很嚴重,情節很惡劣,傳了出去,不但會讓人以為壩縣不但窮山惡水,壩縣人也是惡徒刁民。”
一棍子打倒一大片,夏想到底想怎麼著?鄭謙臉色沉了下來,難道他想報複上一次常委上落了李丁山的麵子?就這點打架的小事還想小題大做,也太小兒科了吧?他心中不快,副書記的官威就又拿了出來:“夏秘書,身為國家幹部,說話要考慮分寸。你是縣委秘書,不是普通百姓,怎麼能亂講話?”
夏想才不怕鄭謙拿頂大帽子扣他頭上,他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最後補充說道:“鄭書記,胡亂停車,阻礙別的汽車通行,是素質低下的表現,再對著別人指指點點,也顯得他們沒有見識。當然,撞車是不對,不過人家也沒有說不賠錢,王明幾人就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下流的話,而且還敢拿出刀子。萬一這個女人是一個前來壩縣考察的客商,真要被王明捅上一刀,到時候京城的媒體一報道,整個壩縣的形象就全毀了,包括李書記在內,壩縣縣委縣政府,誰臉上有光?再說真要是惹了了不起的人物,有人捅到市裏,事情越鬧越大的話,在場的四個人,誰也跑不了!”
夏想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鄭謙自己琢磨,你不是想讓你的兒子摘出去嗎?那你得付出代價,否則到時收不了場,可別怪別人。
鄭謙覺得受到了夏想的威脅,心裏憤憤不平,不過還是強壓怒火:“夏秘書有什麼想法,說出來大家商量一下。”態度已經軟了下來。
夏想的想法當然不能直白地說出來,他笑了笑:“王局長怎麼還不來?”
鄭謙暗罵,夏想這小子才二十三歲,怎麼感覺比李丁山還難對付,等王冠清來了再說,肯定是想看看王冠清如何處理,同時再看看他的態度。他忽然之間醒悟過來,夏想是想挑撥離間,王冠清肯定想嚴懲凶手,夏想想讓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樣一來,他不可避免要和王冠清產生矛盾。王冠清是劉世軒的人,他和王冠清有了矛盾,就等於和劉世軒有了分歧。
歸根結底,這還是在李丁山和劉世軒之間選擇站隊的問題。鄭謙心中暗想,這點小事就想拿捏住他,幼稚,夏想你也想得太天真了。
王冠清火燒火燎地趕到時,王明幾人已經被警察扶到了車上,正準備送往醫院。王冠清一見王明被打成這樣,頓時怒不可遏地大罵:“誰這麼大膽子,敢把人打成這樣,翻了天了?你們幹什麼吃的,怎麼還不把人抓住送局子裏?”
一個警察尷尬地向王冠清敬個禮,然後用手向遠處一指:“鄭書記也在,他沒有指示,我們也就沒敢動手。”
王冠清不耐煩地揮揮手,轉身來到鄭謙麵前,還沒說話就看到和鄭謙站在一起的夏想,不明白夏想怎麼也在。但他也沒多想,直接說道:“鄭書記,事情你也看到了,歹徒太囂張了,一定要嚴懲,請鄭書記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