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入早朝直言麵奏 遇良友細訪奸僧(1 / 2)

第四十回 卻說武則天臨朝,狄公出班奏道:“臣狄仁傑有事啟奏。”武後心下正是不悅,忽見他出班奏事,乃道:“卿家入京以來,每日皆有啟奏。今日有何事件,莫非又參劾大臣麼?”狄公聽了這話,知道張昌宗已入宮中,在武則天麵前哭訴,當即叩頭奏道:“臣職任平章,官居巡撫,受恩深重,報答尤殷。若有事不言,是謂欺君,言之不盡,是謂誤國。啟奏之職本臣專任,願陛下垂聽焉。隻因前任清河縣與曾有才搶占民間婦女,經臣據實參奏,奉旨革職,交臣訊辦。此乃案情重大之事,臣回衙之後,提集原被兩告,細為推鞫。該犯始以為張昌宗家奴,仰仗主子勢力一味胡供,不肯承認。臣思此二人乃知法犯法之人,既經奉旨訊辦,理合用刑拷問。當將曾有才上了夾棒,鞭背四十,方才直言不諱。原來曾有才所為,皆周卜成指使。郝幹庭媳婦搶去之後,藏匿衙中,至胡王兩家婦女,則在曾有才家內。供認之後,複向周卜成拷問,彼以質證在堂,無詞抵賴,當即也認了口供。臣思該犯始為縣令,擾害生民,既經告發,又通勢力,似此不法之徒,若不嚴行治罪,嗣後效尤更多。且張昌宗雖屬寵臣,國法森嚴,豈容幹犯。若借他勢力為該犯護符,盡從皆能犯法,盡人不可管束了。因思作一警百之計,命周卜成自錄口供,與曾有才遊街示眾,俾小民官吏鹹知警畏。此乃臣下慎重國法之意,誰知張昌宗馭下不嚴,惡仆豪奴不計其數,膽敢在半途圖劫,將紙旗撕踹,毆辱公差。幸臣有親隨二名,臨時將人犯奪回,始免逃逸。似此膽大妄為,已屬不法已極,臣在衙正欲複提審訊,誰料有豪奴王起,冒充張昌宗本人來衙拜會,藉口求情,欲將該犯帶去。當經臣查出真偽,訊實口供,方知冒充情事。”

說到此處,武則天問道:“卿家所奏,可是實事麼?設若是張昌宗本人,那時也將他治罪不成嗎?”狄公道:“若果張昌宗前來,此乃越分妄分,臣當奏知陛下,交刑部審問。此人乃他的家奴,理合聽臣訊辦。”武則天道:“汝既謂此人是冒充,可有實據麼?”狄公道:“如何沒有?現有口供在此,下麵親手執押,豈有訛錯?”說著,在懷內取出口供,交值殿太監呈上。武則天從頭至尾看了一遍,皆是張昌宗親口所供,無一處可以批駁。心下雖然不悅,直是不便施罪,乃道:“現在該犯想仍在衙署。此人雖罪不可逭,但朕禦極以來,無故不施殺戮,且將他交刑部監禁,俟秋間處斬。”狄公聽了這話,心下喜道:“若非我先見之明,此事定為他翻過。”隨即奏道:“臣有過分之舉,求陛下究察。竊思此等小人,犯罪之後還敢私通情節,命人求情,若再姑留,設或與匪類相通,謀為不軌,那時為害不淺,防不勝防。因此問定口供,請王命在轅門外斬首。”武則天聽了這話,心下也吃了一驚:“此人膽量可為巨擘。如此許多情節,竟敢按理獨斷,啟奏寡人。似此賢才,雖礙於張昌宗情麵,也不能奈他怎樣。”當時言道:“卿家有守有為,實堪嘉尚。但嗣後行事,不可如此決裂,須奏知寡人方可。”狄公當時也就說了一聲:“遵旨。”退朝出來。所有在廷大臣,聽狄公如此剛直,連張昌宗俱受棒傷,依法懲治,無不心懷畏懼,不敢妄為。

誰知狄公退入朝房,卻巧與元行衝相遇。彼此談了一會,痛快非常。元行衝道:“大人如此嚴威,這幾個狗頭想要從此斂跡了。但是這些人皆彰明較著,易於訪查,惟有白馬寺僧人懷義,穢亂春宮,有關風化。武則天不時以拈香為名,駐蹕在內,風聲遠播,耳不忍聞。能大人再整頓一番,便可為清平世界。”狄公道:“下官此次進京,立誌削奸除佞。白馬寺僧人不法,久經耳有所聞,隻因行遠自邇,登高自卑,若不先將這出入宮幃的幸臣、狐假虎威的國戚懲治數人,威名不能遠振,這班鼠輩也不能畏服。即便躐等行事,他反有所阻擾,於事仍然無濟,因此下官先就近處辦起。但不知這白馬寺離此有多遠?裏麵房屋究有多少?其人有多大年紀?須訪問清楚,方可前去。”元行衝道:“這事下官盡知。離京不過一二十裏之遙,從前宰門迤北而行,一路俱有禦道。將禦道走畢,前麵有一極大的鬆林,這寺便在鬆林後麵。裏麵房屋不下有四五十間,懷義住在那南花園內,離正殿行宮雖遠,聞其中另有暗道,不過一兩進房屋便可相通。此人年紀約在三十以外,雖是佛門孽障,卻是閨閣的美男。聽說收了許多無賴少年,教傳那春宮秘法,洪如珍發跡之始,便是由此而入。”狄公一一聽畢,記在心中。彼此分別回去。

到了衙門,安歇了一會,將馬榮、齊泰喊來,道:“本院在此為官,隻因先皇晏駕,中宗遠謫萬裏,江山皆為武三思、張昌宗等人敗壞。現又聽說將國號要改為後周,將大統傳於武三思繼極,如此壞法亂紀,豈不將唐室江山送於他人之手。目今惟有徐敬業、駱賓王欲興師討賊。在朝大臣惟有張柬之、元行衝等人,是個忠臣。本院居心,欲想將這班奸賊除盡,然後以母子之情,國家之重,善言開導這武後,使他回心轉意,傳位於中宗。那時大統固然,醜事又不至外露,及君臣骨肉之間,皆可彌縫無事。此乃本院的一番苦心,可以對神明、可以對先皇於地下者。此時雖將張昌宗、武三思兩人小為挫抑,總不能削除淨盡。方才遇見元行衝大人,又說有白馬寺僧人,叫什麼懷義,武後每至寺中燒香住宿,裏麵穢行百出、醜態畢彰。因此本院欲想除此奸僧,又恐不知底細。此寺離此隻有一二十裏遠近,從前宰門出去,將禦道走畢,那個鬆林後麵便是這白馬寺所在,你可同喬泰前去一訪。聞他住在南花園內,教傳那無賴少年的秘法,訪有實信,趕快回來告稟。”馬榮道:“這事小人倒易查訪。但有一件,不知大人可否知道?”狄公道:“現有何事本院不知,汝可從實說來。”馬榮道:“這個僧人尚是居住在宮外,還有一個姓薛的,名叫薛敖曹,此人專在宮裏,與張昌宗相繼為惡。所作所為,真乃悉數難盡。須將此人設法處治,不得令他在京,方可無事。小人因是宮中暗昧之事,不敢亂說,方才因大人言及,方敢告稟。”狄公歎了一聲道:“國家如此荒淫,天下安能太平。此事本院容為細訪,汝等且去將此事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