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卻說馬榮進入大帳,李飛雄開言問道:“小弟自別尊顏,曆經數載,從白鶴林劫奪官眷,得了資財,嗣後在何處得意?”馬榮道:“一言難盡。自從那年分手,東奔西蕩,卒無定程。近年在山東一帶幹了捕快班頭,無奈貪官汙吏不識人才,反與綠林朋友結下許多仇恨。因此悔心,將卯名除退,依舊做往日生涯。日前方知賢弟在太行聚義,不料到了寶山,又值領兵到此。不知賢弟何以有此大誌,竟幹出這驚人出色之事。愚兄到此,不知可能委用麼?”李飛雄聽了此言,便將白鶴林劫奪之後眾人分散,不料地方緝捕,為班快擒獲,解入京都,承許敬宗開活,以及在太行山聚義的話,說了一遍。當時命人擺酒,為馬榮接風。
入席之間,馬榮複又問道:“賢弟所言皆是從前之事,現在攻打城池,還是欲奪唐室江山稱孤道寡,抑是另有別人主使?近日勝負若何?官兵是何人統帶?”李飛雄見他來問這話,忙道:“小弟那有如此妄想。設非有人命我如此,無論本領不能取勝,便是糧草也不能接濟。”馬榮聽了此言,心下實是暗喜,果不出大人之料,竟是有人暗中指使,乃道:“此乃賢弟鴻運當頭,故有如此機遇。方才來營,見大旗上麵寫的廬陵王旗號,莫非是房州太子複奪江山,命賢弟輔助?”李飛雄哈哈笑道:“老哥不是外人,此來正可助小弟一臂之力,不妨將這細情告知。那裏是什麼廬陵王,說來大哥也可知道,目今武後臨朝,將武三思弟兄皆封了大官,掌理朝政,將太子貶至房州,一心想將大統傳與武承嗣接位。無奈狄仁傑一班忠臣義士,屢次阻撓,不但不能令武氏為天子,反請武後將廬陵王召回。因此武氏弟兄想出這主見,命我冒充太子的旗號,攻打城池,使地方各官通報到京,說太子造反,好令武後傷了母子之情,將太子賜死,這萬裏江山,便歸入武氏弟兄之手。不料這懷慶太守胡世經,閉關自守,攻打不開,目下狄仁傑又帶兵前來,互相交戰。不料他皆是能征慣戰之將,昨日初次開兵,雖將守備金城殺死,本營中雙槍將吳猛亦為敵營送命。小弟本領大哥深知,這一座海大營盤,加上這許多精兵猛將,何能將他退去?幸得大哥前來,明日上陣交鋒,助我一臂。倘能武承嗣得了天下,你我這功名富貴,還怕不得麼?”馬榮也裝喜悅的情形,滿口應道:“賢弟有如此出路,若將此事辦成,豈不比綠林買賣強似十倍?愚兄明日出馬,定殺他個大敗虧輸,以報昨日之恨。”李飛雄見馬榮如此應允,自是得意非常,又將王懷、洪亮這幹人喊來相見。彼此通名道姓,開懷暢飲,直吃到下晝之時,方才席散。馬榮道:“賢弟這座營寨,雖是十分雄壯,但不知前後左右可有小路通行?大凡紮營,須要四通八達,方可進退自如。若是一麵開兵,三麵閉塞,設若前隊打敗,無一退步,豈非是束手待斃?”李飛雄道:“小弟那裏知道什麼兵法,橫豎有武承嗣等人暗中布置,隻求將官兵打退,弄假成真,那時便功成名就。既是老哥講究,此時便請前去巡視,若有破綻的地方,不妨更改。”說著起身,眾人出了後營。四圍察看一番,盡是依山帶水,頗得地勢,惟有左邊一座高山,相離有一二裏遠近,若能在此伏兵,便可以高臨下。隨即問道:“這座山頭雖是險固,不知這山後通於何處?”李飛雄道:“山後乃是懷慶府西門的大道,我這座大營,依他南門而紮。若非這高山阻隔,也不在此紮立營盤。”馬榮巡視已畢,複行看了他糧草的所在。天色已晚,李飛雄複命擺酒敘談,直至二鼓,頻催方才安寢。
次日一早,李飛雄請他出戰,將自己的馬匹兵刃讓他使用。馬榮道:“愚兄秉性賢弟深知,這口佩刀很可與人對敵。那馬上功夫,反不能爽快。”說罷,仍就是隨身衣服,出了營門,到爭場喊戰。官兵隊裏見是馬榮討戰,眾人無不詫異,趕著進帳報與狄公知道。狄公隨命喬泰前去會敵,說道:“馬榮此來,必有消息。汝去隻可詐敗,看馬榮有何話說。”喬泰本是個步下,此時惟恐敵營生疑,隻得坐馬提刀,向陣前而去。馬榮見是喬泰前來,故意喝道:“來將何人,快通名納命。俺家李大寨主昨日為汝等殺敗,命俺來報仇。不要走,吃我一刀。”說著左手一刀,劈麵砍來。喬泰見他故作驚人,心下實是好笑,也就舉刀迎上。兩人一來一往,殺了有二三十合,喬泰已是隻能招架,不能還兵。複又戰了數合,撥轉馬頭落荒而走。馬榮高聲喝道:“逆賊往那裏走!俺追來也。”當時連竄帶縱,緊緊追來。不下有十數裏遠近,左右皆是樹林,後麵賊兵全行不見,喬泰住馬笑道:“大哥你做什麼鬼臉,究竟營中怎樣?”馬榮道:“若不如此,何能使他相信!”當即將敵營的話說了一遍,然後道:“左邊高山,可以伏兵,明日如此這般,由西門前進,那時便可一鼓成擒了。”喬泰聽罷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