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君曰:“無忌謹受教。” 魏攻管而不下
魏攻管而不下。安陵人縮高,其子為管守,信陵君使人謂安陵君曰:“君其遣縮高,吾將仕之以五大夫,使為持節尉。”安陵君曰:“安陵,小國也,不能必使其民。使者自往請。”使道使者至縮高之所,複信陵君之命。縮高曰:“君之幸高也,將使高攻管也。夫以父攻子守,人大笑也。是臣而下,是倍主也。父教子倍,亦非君之所喜也!敢再拜辭。”
使者以報信陵君,信陵君大怒,遣大使之安陵,曰:“安陵之地,亦猶魏也。今吾攻管而不下,則秦兵及我,社稷必危矣!願君之生束縮高而致之。若君弗致也,無忌將發十萬之師,以造安陵之城!”安陵君曰:“吾先君成侯,受詔襄王,以守此地也,手受大府之憲,憲之上篇曰:‘子弑父,臣弑君,有常不赦。國雖大赦,降城亡子不得與焉。’今縮高謹解大位,以全父子之義,而君曰‘必生致之’,是使我負襄王詔而廢大府之憲也!雖死,終不敢行!”縮高聞之,曰:“信陵君為人悍而自用也,此辭反,必為國禍。吾已全己,無為人臣之義矣,豈可使吾君有魏患也!”乃之使者之舍,刎頸而死。
信陵君聞縮高死,服縞素,辟舍,使使者謝安陵君,曰:“無忌,小人也!困於思慮,失言於君,敢再拜釋罪。” 魏王與龍陽君共船而釣
魏王與龍陽君共船而釣,龍陽君得十餘魚而涕下。王曰:“有所不安乎?如是,何不相告也?”對曰:“臣無敢不安也。”王曰:“然則何為涕出?”曰:“臣為王之所得魚也。”王曰:“何謂也?”對曰:“臣之始得魚也,臣甚喜,後得又益大,今臣直欲棄臣前之所得矣。今以臣凶惡,而得為王拂枕席,今臣爵至人君,走人於庭,辟人於途。四海之內,美人亦甚多矣,聞臣之得幸於王也,必褰裳而趨王。臣亦猶曩臣之前所得魚也,臣亦將棄矣!臣安能無涕出乎!”魏王曰:“誤!有是心也,何不相告也?”於是布令於四境之內,曰:“有敢言美人者,族!”。
由是觀之,近習之人,其摯諂也固矣,其自纂繁也完矣。今由千裏之外欲進美人,所效者庸必得幸乎?假之得幸,庸必為我用乎?而近習之人相與怨我,見有禍,未見有福,見有怨,未見有德。非用知之術也! 秦攻魏急
秦攻魏急。或謂魏王曰:“棄之,不如用之之易也;死之,不如棄之之易也。能棄之,弗能用之;能死之,弗能棄之。此人之大過也。今王亡地數百裏,亡城數十,而國患不解,是王棄之,非用之也。今秦之強也,天下無敵;而魏之弱也甚;而王以是質秦,王又能死而弗能棄之,此重過也!今王能用臣之計,虧地不足以傷國,卑體不足以苦身,解患而怨報。
“秦自四境之內,執法以下,至於長挽者,故畢曰:‘與嫪氏乎?與呂氏乎?’雖至於門閭之下,廊廟之上,猶之如是也。今王割地以賂秦,以為嫪毐功;卑體以尊秦,以因嫪毐。王以國讚嫪毐,以嫪毐勝矣。王以國讚嫪氏,太後之德王也,深於骨髓,王之交最為天下上矣!秦、魏百相交也,百相欺也。今由嫪氏善秦,而交為天下上,天下孰不棄呂氏而從嫪氏?天下必舍呂氏而從嫪氏,則王之怨報矣!” 秦王使人謂安陵君
秦王使人謂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裏地易安陵,安陵君其許寡人!”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善。雖然,受地於先王,願終守之,弗敢易!”秦王不說,安陵君因使唐且使於秦。
秦王謂唐且曰:“寡人以五百裏之地易安陵,安陵君不聽寡人,何也?且秦滅韓亡魏,而君以五十裏之地存者,以君為長者,故不錯意也。今吾以十倍之地請廣於君。而君逆寡人者,輕寡人與?”唐且對曰:“否,非若是也。安陵君受地於先王而守之,雖千裏不敢易也,豈直五百裏哉!”
秦王怫然怒,謂唐且曰:“公亦嚐聞天子之怒乎?”唐且對曰:“臣未嚐聞也。”秦王曰:“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唐且曰:“大王嚐聞布衣之怒乎?”秦王曰:“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頭搶地爾。”唐且曰:“此庸夫之怒也,非士之怒也。夫專諸之刺王僚也,慧星襲月;聶政之刺韓傀也,白虹貫日;要離之刺慶忌也,倉鷹擊於殿上。此三子者,皆布衣之士也,懷怒未發,休祲降於天,與臣而將四矣。若士必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縞素,今日是也!”
挺劍而起。秦王色撓,長跪而謝之,曰:“先生坐!何至於此?寡人諭矣。夫韓、魏滅亡,而安陵以五十裏之地存者,徒以有先生也!”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