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團結禦侮 救國聯合戰線的誤解
關於救國聯合戰線，一般人還有著誤解，這種誤解如不消除，聯合戰線的造成，還是不免遭受種種的阻礙，對於抗敵救國的前途當然有著很不好的影響，所以我想在這裏提出來和諸位朋友研究研究。
抗敵救國聯合戰線；或簡稱為救國聯合戰線，因為敵人是在用最凶猛殘酷的手段侵略我們所托命的國家，非淪亡整個中國不止，非滅絕整個中華民族的生命不止，所以我們一想到救國，便和抗敵離不了關係，當前一說起救國，就一定要連帶到抗敵；更簡省些，或僅稱聯合戰線，它的唯一的目的既是抗敵救國，所以一聽到聯合戰線，就明白是抗敵救國的聯合戰線。
但是望文生義，雖似乎很容易明白，倘不堅決認定聯合戰線的唯一目的隻是抗敵救國，在行動上便往往要犯著很大的毛病，不但不能促成聯合戰線，而且反而要破壞聯合戰線，這是很值得嚴重注意的。聯合戰線又有人稱為統一戰線，有人誤解，以為甲乙丙等等既加入了統一戰線，彼此間的一切都當然是統一起來了。他不知道甲乙丙等等的加入統一戰線，隻是在抗敵一點上統一起來，在其他方麵仍然可以保留著各人的一切，不一定要強同。例如也許你是主張方塊字的，我是主張新文字的，但隻要你我都是要抗敵的，在這一點上便可以結成統一戰線，我們結成統一戰線，也隻是在這一點上，此外你盡管主張你的方塊字，我盡管主張我的新文字，彼此不必相強。這裏的意思並不是說主張新文字的人不想說服別人也來提倡新文字，但這是另一問題，不可纏夾在統一戰線裏麵。倘若我認為你既和我結成統一戰線，關於新文字的主張也非統一不可，但是你盡管讚同抗敵，卻也許不讚成新文字，那末統一戰線反因此破壞了！各黨各派在統一戰線上仍纏夾著黨派的成見，要把一切都統一到自己的方麵來，便是犯著這同樣的毛病，這毛病不痛加消除，統一戰線是無法建立成功的。
這意思也並不是說各黨各派加入了聯合戰線，必須拋棄自己的政治主張，這又是出於誤認統一戰線為一切統一的意義，可是在共同努力於聯合戰線的時候，必須共同集中火力於對付最大的共同敵人，把自己原有的政治主張擱開。假如甲黨盡管有甲黨的政綱，乙黨盡管有乙黨的政綱，但是倘若不能把最大的敵人驅逐，無論什麼黨，無論怎樣好的政綱，彼此都同歸於盡，所以在統一戰線的階段，各人雖不必拋棄自己的政治主張，但必須擱置起來，專對抗敵救國這件最急迫的當前大事，作誠意的合作。這才是聯合戰線的真義。我在這裏特提出“誠意的合作”，這一點也是特別重要的。聯合戰線的唯一目的既在抗敵，加入聯合戰線的各黨各派便應該在這階段內對這一件事作誠意的合作，而不可在聯合戰線內作本黨本派所特有的活動，含著欺騙的作用，否則也是犯著破壞聯合戰線的罪惡。所以真能認識聯合戰線任務的人，一定是要以誠意來參加聯合戰線，決不會，也不該把聯合戰線作為另外目的的手段。 前進思想與救國陣線
“思想落伍”是一句罵人的話，這句話的侮辱的嚴重性，雖不及一般人所認為重大侮辱的“男盜女娼”那句話的嚴重，但是使受者滿不高興，似乎是必然的。誠然，思想落伍原不是一件可以欣幸的事情，我們希望自己的思想不要落伍，同時希望個個人的思想不要落伍。
思想落伍的反麵是思想前進。我們在思想上既不願落伍，應該就要前進，這是不成問題的。但是說某某思想的前進，或說某某有前進思想，不過是比較的意義。譬如你的思想比我前進，他的思想比你又前進，這便含有比較的意義。如果你是一位做文化工作的人，你有著促進我的思想進到你的程度的任務；如果他是一位做文化工作的人，他有著促進你的思想進到他的程度的任務。但是這裏有個很值得注意的要點：促進思想較差的人，引到較前進的程度，負著促進任務者不可唱調過高，必須顧到被促進者的容受可能性，雖則他自己的思想盡管是怎樣前進。這是努力推廣大眾文化的工作者所最須注意的一點。
這雖是就一般的尋常的觀點看去，但是這個要點應用到救國統一陣線的上麵去，也有著很重要的意義。救國統一陣線的唯一目的是在救國，凡是不甘做亡國奴的中國人，我們都該推動他，鼓勵他，引導他來加入救國統一陣線，盡量貢獻他所有的力量。在這裏麵，有的思想也許更前進一些，有的思想也許較後進一些，但是在負有推動，鼓勵，和引導任務的工作者，倘若不顧到受者的容受可能性，徒把自己的前進思想做標準，唱著高調——至少在受者看來是高調——那也許要使原可加入統一陣線的一個救國鬥士嚇得掩耳遠避，不敢或不願再領教了。這樣一來，所得的結果是恰恰和你所期望的相反，反而阻礙救國統一陣線的擴大！因為有些人也許對於你的救國宗旨可以讚成——隻要他不是甘心做漢奸賣國賊，一定可以讚成的——但是對於你的“前進思想”卻未能同意，尤其是離開他的容受性太遠的“前進思想”，也許還要引起他的反感，這是負有促進救國統一陣線任務的工作者所要特別注意的。
我們所尤其要提防的是有些裝做“思想前進”而故意提出破壞救國統一陣線的過高口號，在旁人看來也許還要欽佩他的思想前進得厲害，不知道你正在上他的大當，正在中他的奸計。例如我們在目前應集中火力對付我們民族的最大的敵人，而他卻大喊打倒一切帝國主義的口號，在表麵上看來，好像他的思想很前進的，而在實際上，卻隻是破壞集中火力來對付我們民族的最大的敵人，間接就是分散我們抗敵的集中的力量，嚴格說起來，也就是等於漢奸助敵的行為了！我們可以糊裏糊塗地上他的大當，中他的奸計嗎？在有意假裝“思想前進”而放出這樣煙幕彈的人，自是別有用心，但是受他欺騙的人們，也許還以為是“前進思想”的表現，幫著他宣傳推廣毒素，豈不是冤哉枉也嗎？前進思想原是可寶貴的，但這樣破壞救國陣線的“前進思想”卻是要不得的。 褊狹態度和動的現實
我在上次曾和諸君談過“從現實做出發點”。我認為我們如能注意從現實做出發點，便可不致犯近視病的苦悶，悲觀，被艱苦所克服的種種流弊。但是還有一點我們也要很鄭重地注意的，那就是我們要從動的方麵去看現實。我們最要避免的是：現實動了，我們應付現實的態度卻是一成不變的，牢牢地保守著老的態度，自以為是在應付現實，實際已與現實離開了幾千萬裏了！如不能把握住動的現實，那還是說不上“從現實做出發點”。
我提出這個要點來和諸君討論，意思並不在研究什麼抽象的理論，我的腦際是在縈回著中國的當前的現實，我的注意力是集中在中國的抗敵救亡聯合陣線問題，是集中在這個聯合陣線裏的文化工作問題。
我在上麵已經說過，我們要從動的方麵去看現實。中國在“九一八”事變以後，形勢和以前有了很重要的變換。在客觀方麵，我們的民族敵人是逐步實現他們滅亡整個中國的一貫的計劃。在初期還有一些名流學者希望著民族敵人肯“適可而止”，提倡“息事寧人”的宗旨，但四五年來的鐵一般的事實教訓，任何人都沒有這樣的夢想了。現在擺在我們眼前的隻是願不願亡國的問題，是整個中國存亡的問題；亡國的慘禍所殃及的是全國的人民，除了極少數的漢奸賣國賊之外（其實漢奸賣國賊也終於要遭敵人的毒手，因為他們隻利用漢奸賣國賊做滅亡中國的工具，工具的效用完了，便以掃除為痛快了），無論你屬於任何黨派，任何階層，任何職業，亡國奴的慘遇是一樣的；到了那個時候，就是一向坐在安樂椅上的名流學者，也隻是一個亡國奴，要再伸眉揚氣高談闊論也是不可能的了。
在主觀方麵，這個滅亡整個中國的慘禍之迫於眉睫，決不是一黨一派或少數人的力量所能單獨挽救的，必須用整個民族的力量，發動抗敵救亡的大戰爭。現在全國一致熱烈要求的抗敵救國聯合陣線，就是根據這個迫切的需要。所謂抗敵救國聯合陣線，就是不論何黨何派，不論什麼階層，不論什麼職業，凡是不願做亡國奴的，都聯合起來，集中整個民族的力量來對付我們民族的最大敵人。在這個搶救中國危亡的現階段，全中國應該隻有兩個陣營：一個是抗敵救國的陣營；一個是我們民族敵人和漢奸賣國賊的陣營。除這兩個陣營外，換句話說，除我們用全力促成並鞏固第一個陣線來對付第二個陣線外，如有人再存著褊狹的態度，存著黨派或階層的成見，在言論或行動上來引起糾紛，無論有意或無意來破壞這個救國聯合陣線，或減削這個救國聯合陣線的力量，那就都是民族的罪人，同時也就是他所屬的黨派或階層的罪人！因為民族如果淪亡了，任何黨派，任何階層，都是同歸於盡的。
做了民族罪人，同時還要做所屬的黨派或階層的罪人，這當然是任何人——除非甘心做漢奸賣國賊如殷汝耕之流的——所不願意的勾當，但是倘若不看清中國當前的動的現實，仍不改變褊狹的態度，盡管自以為是照著“正確的”路線幹，不知不覺中卻做了漢奸賣國賊的幫凶，這不是很可痛惜的事情嗎？ 救國聯合陣線的出發點
救國聯合陣線的呼聲，最近已漸漸地擴大了。隻看雪片飛來似的詢問或討論這個問題的來信，便知道這件事已經受到熱心國事者的嚴重的注意，這是和民族解放前途有著極重要關係的一個極可欣慰的現象。
但是因為救國聯合陣線的成敗和民族解放的成敗有著非常重要的關係，我們必須加以縝密周詳的研究。聯合陣線的口號是一件事，在實際工作上真能認清聯合陣線的真義又是一件事。隻在口頭上含糊承認聯合陣線的必要還不夠，必須在行動上真能符合聯合陣線的任務，然後才是真了解聯合陣線。
首先我們要注意聯合陣線的出發點是未聯合。在事實上，中國的各黨各派以及各社會層，自從一九二七年以後，是常處於對立的地位，處於鬥爭日益尖銳化的情況中，換句話說，一向是未聯合的。現在國難嚴重，亡國滅種的慘禍已迫在眉睫；這慘禍所殃及的是整個中國裏麵的每一個人，超出任何黨派與任何階層的利害之上，這是誰也不能否認的事實；同時在主觀方麵，非用整個民族的力量來對付我們民族的最大敵人，不能保證民族解放抗戰的最後勝利；於是把一向未聯合的一切力量都聯合起來，結成鞏固的救國聯合陣線，同心協力爭取中華民族的獨立，自由，平等。
我們要努力造成救國聯合陣線，第一步的實際工作是要努力把一向未聯合的聯合起來，一向原已聯合的就用不著再做聯合的工夫。要能努力把一向未聯合的聯合起來，我們首先必須認清聯合陣線的出發點是未聯合。這句話初聽起來，似乎是多說的，但是在促成聯合陣線的實際工作上卻有著很重要的意義。有些人嘴裏雖喊著聯合陣線的重要，而在行動上卻仍在他原來所屬的一黨一派裏麵兜圈子，就是沒有黨派關係的，也隻是在他的原來已完全情投意合的一班人裏麵兜圈子，並不注意到要對原來未聯合的人們方麵去做工夫，並不注意到推動原來未聯合的人聯合起來。甚至有些人不但不對原來未聯合的人們方麵去做工夫，而且感覺到在他的黨派以外的人討厭，感覺在他原已完全情投意合的一班人以外的人都討厭。不但討厭，而且還要拘泥宗派的方式，拘泥不適合於現階段的理論，抹煞一切，輕蔑一切，譏笑人家不前進，拒人於千裏之外；甚至中傷攻擊，以為痛快，結果隻是把原來可以加入聯合陣線共同努力於救亡工作的人，驅之門外，使他們袖手旁觀，對國事不聞不問，再弄得不好，甚至使他們跑到反動方麵，妨害救國工作的進行。這樣一來，盡管嘴上喊著聯合陣線的重要，在行動上隻是拘守著原來已經聯合的範圍，對於未曾聯合的各方麵，不但不能推動他們來加入救國聯合陣線，而且因為在言語行動上引起他們無謂的反感，對聯合陣線根本引不起他們的信仰與熱誠，當然不願意加入這種“成見陣線”來受閑氣！救國聯合陣線是越廣大越好，因為越廣大，力量就越雄厚。可是受著關門主義者的摧殘，無論是出於有意或出於無意，結果是原來已聯合的仍然是限於那一些，未聯合的還是同床異夢，各懷鬼胎！ 聯合陣線與漢奸問題
我在上期《筆談》裏已經說過，救國聯合陣線應該把一向未聯合的各黨各派的人們都聯合起來，同心協力爭取中華民族的獨立，自由，平等。這樣看來，聯合陣線的門戶是非常廣大的，隻要是中國人，都可以來者不拒。不然，在聯合陣線中間，仍然保持黨派的成見，拒絕和我們意見主張稍有不同的人合作，這樣仍然不免關門主義的錯誤。
但是在這裏有一個問題，就是救國聯合陣線，是不是毫無限製地讓一切人們都來參加？假如是漢奸，是否可以讓他參加聯合陣線呢？
我的答複是：聯合陣線既然是越廣大越好，我們自然不拒絕任何人參加。隻是一個例外，就是不能讓漢奸參加。但這一點也不必顧慮，因為既然是漢奸，根本就不會來參加救國聯合陣線。
不過有一點我們要特別注意，就是我們要認識清楚怎樣才算是真正的漢奸，卻不應該把一頂漢奸的帽子隨便去套在別人頭上。
平常所謂漢奸，就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主觀和客觀上都做了漢奸。另一種並沒有漢奸的意識，隻是在客觀上有了漢奸的言論或行動。第一種漢奸，如鄭孝胥，殷汝耕，石友三等等，他們是死心塌地做賣國賊的，那才是真正的漢奸。第二種漢奸，如有些窮苦的同胞們，因受層層剝削，既無衣無食，又無知無識，他們本意並不想做漢奸，隻是為饑寒所迫，才去充當了敵人的奴才走狗；又如一些認識不正確的名流學者，他們意識上並不想認賊作父，而事實上他們卻主張屈服退讓；又如許多軍人，他們並不是不抵抗，隻是因為政府沒有抗敵的表示，他們為保全實力起見，暫時屈服，這樣在客觀上也變成了漢奸。這一類的漢奸，雖然事實上在做漢奸，卻並沒有完全昧絕良心，安心做亡國奴。所以這些人隻能算作準漢奸，還不能算是真正的漢奸。
救國聯合陣線的門戶既然越寬大越好，所以隻能拒絕真正漢奸的參加，至對於那些準漢奸，不但不應拒絕他們參加，而且應該用極忠實誠懇的態度，加以勸導說服，使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樣才是救國聯合陣線的正確態度。
救國聯合陣線既然要把準漢奸都轉變過來，使他們共同參加抗敵救亡的工作，那麼其餘沒有漢奸行動的一切人們，自然更不應該隨便排擠了。一般對於聯合陣線問題，往往容易犯一個嚴重的錯誤，就是把一切不參加聯合陣線的人，都一律當作漢奸看待。其實有許多人一時不參加聯合陣線，隻是因為對於聯合陣線，不夠瞭解的緣故。竭力設法，教育大眾，使大家都瞭解聯合陣線的意義，使大家都參加聯合陣線，這正是聯合陣線本身的任務。要是偶然因為別人不參加聯合陣線，而隨意套上去一頂漢奸的帽子，這依然是關門主義的方式，而不是聯合陣線的方式。
但是有的人懷疑聯合陣線的門戶放得太寬，難免真正的漢奸混進了城門，在內部起破壞作用，這又怎麼辦呢？我卻以為這一層可以不必顧慮。因為救國聯合陣線假如采取光明正大的態度，即使有奸細混跡其間，馬上會顯出原形，馬上會被群眾踢出。問題是在於我們對於救國聯合陣線有沒有自信力，有沒有下切實的工夫。 團結禦侮
這幾天全國的注意力可說都集中於正在南京開的二中全會。“九一八”國難發生以來，整整的有了五年，到今天才聽說二中全會是剛在討論“共赴國難”，這是一件很可傷心的事情；但是全國的注意力仍集中於這個二中全會，愈可見國人對於國難總是盼望著當局有切實的應付辦法，尤其是聽到“團結禦侮”的號召，因為全國民眾所一致呼號的民族聯合陣線，也就是所謂“團結禦侮”，不過全國民眾所殷切希望的，不僅是號召而已，並須有事實上的表現。老實說，國人一向對於什麼會議，看得慣也聽得慣了，並不覺得怎樣重視，因為大概都是如胡漢民先生所謂“開而不會，會而不議，議而不決，決而不行”。這次二中會議仍有許多人注意它，正是反映國難的極端嚴重，倘若仍犯著胡先生所批評的“四不主義”，或“四不”中的任何“一不”，危急存亡一發千鈞中的中華民國是再受不住的了！
這個會議不但被侵略的中國人都很關心，就是侵略我們的“友邦”新大使，帶了一肚子的侵略步驟到中國來，準備提出所謂“中日國交調整問題”，雖已一度到過中國的首都向中國的負責當局談過一次，但是據說正式的談判也要等到二中全會開後才開始提出。很顯明地，這位侵略我們的“友邦”新大使雖帶來了侵略中國的一貫不移的政策，也要看看二中全會的態度，才把侵略的具體方案提出。他要看的是什麼？也不外我們能否團結禦侮——不是口頭上的團結禦侮，是在事實上的團結禦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