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尼爾見貞麗受丁恩欺騙的話所惑,一時勸不回她的心意,態度忽變嚴厲。其實他的嚴厲態度是由痛恨丁恩而發生的。但是貞麗竟因此淚如泉湧的抽抽咽咽的悲哭起來。尼爾本因一時的憤激而忘其所以,他對於貞麗仍是疼愛的,所以一見她因此傷起心來,深切的埋怨自己不應如此鹵莽,立即軟下來向她懇求道:“我求你恕我。我自己製不住自己的脾氣,誠然是我的不該,我已愧悔得很;但是你不知道我怎樣憤恨於心,想起你要住到那個人的家裏去,每天看得見他,在你所住的那個地方他每天也看得見你,甚至接觸得到你的身體。”
貞麗:“尼爾,我想你這樣好的人一定不存嫉妒之心,是不是?”貞麗這樣說的時候,她滿心相信尼爾決不至如此,所以她邊說邊笑了起來,繼續的說道:“無疑的,我和你商量的那件事決不至如你所想的那樣不堪。”
尼爾:“你就說是嫉妒,也盡可以隨你的便,我無成見,不過我所要鄭重說明的是我不能信任丁恩的人格,所以每見他和你親近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寒而栗。”
貞麗:“你對於丁叔叔發生如此的嫉妒,這真是一件極可笑的事情。”她說到這裏,現出很正經的麵孔接下去:“但是,當然,你決不會這樣。我以為你所以這樣嚴厲的責備他,是因為他的話對我不應該有這樣大的影響。你如果因此而這樣嚴厲的責備他,卻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你要知道當我這樣患難的時候,不久就要離開這所房屋,行將赤貧如洗,丁叔叔和他的女兒肯這樣殷勤的招呼我,叫我搬到他們家裏去同住,實在是可感的好意。”
尼爾:“我想這樣一來,徒然使你所稱的丁叔叔更快樂,並不能使得你更快樂,倘若我心裏沒有這樣的一個觀念,對於你所說的話,也許可以讚同。”
貞麗很安靜的回答道:“我這樣的可憐身世,這種暫時不得已的力法,我原來心裏也不希望能獲得什麼快樂。”尼爾見她心裏如此堅決,知道勸也無用,再勸也不過使她再哭一頓,心裏也實覺不忍,隻得放任了。他無精打彩的問道:“你打算何時搬去?”
貞麗:“我最好立刻就搬去,因為這所屋裏的許多東西都引我想起老父,悲不自勝。”
尼爾:“不是今天嗎?”
貞麗:“不是,也許明天。”
尼爾:“那麼我今天就在這裏和你同用晚膳罷。你的身體疲倦得利害嗎?”
貞麗:“吾愛尼爾,我很願意你在這裏同用晚膳,但是你一天這樣奔走辛苦著,要不要回家去歇歇?”
尼爾雖自覺疲頓得很,但不願回家去歇歇,卻願提起精神和貞麗同用晚膳;他心裏忐忑不安,好像很怕一旦貞麗搬進了丁恩的家裏,他很難得機會再和貞麗兩人單獨的聚會。
但是尼爾也算“蹙眉頭”,他滿心想藉此機會再和貞麗單獨談談,晚膳尚未開出之前,丁恩的女兒克拉又來了。她來了和她的老子一樣,雖見貞麗的未婚夫在旁,她也像身上生了釘,一來就釘住不肯就走,竟也打算在那裏用晚膳,弄得尼爾真像啞子吃黃連,說不出的苦。他看見克拉那種妖形怪狀的樣子,浮蕩已極,還時時轉著秋波向他瞟著作出媚態,他簡直是一直攢著眉毛展不開來。
克拉聳肩偽笑著對貞麗說道:“爸爸告訴我說你已經答應搬到我們家裏去住,等到目前亂糟糟的情形過去了再說。”
貞麗眼巴巴的望著她:“你不討厭我來煩擾嗎?”
克拉:“我嗎?關我什麼事?為什麼要我來討厭?”
尼爾聽了更不舒服,覺得她應該說幾句歡迎的話才是,何以說出這樣不倫不類的話來。但他轉念又覺得克拉的話中有話。
譯餘閑談 真正的美和妖形怪狀迥然不同。美是自然的,妖形怪狀是嬌作的。鄉下女郎,天真爛漫,明眸皓齒,雖穿一件藍布衫,自有她動人的美。城市的妖精,或甚至於老妖精,雖穿得滿身紅紅綠綠,兩頰擦得赤化,卻更要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