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裏,孩子們管爺爺輩的老人的都叫“某某某爺爺”,其中“某某某”的內容便是那位爺爺孫兒的名字。爺爺們對村子裏的孩子都很親切,也正因為如此,我這位從未見過自己親生爺爺麵的我,也從未缺少過其他孩子都有的,某方麵的愛與關心。
離開了村子後,緊張的都市校園生活已經讓...冷血的我將許許多多那時候村子裏大家遺忘掉了,而唯獨東東爺爺,直到現在仍然讓我想念萬分。
一開始和他見麵,是被東東帶著一起去他的家中玩耍的時候。在去東東家之前,東東告訴我,東東爺爺是個很嚴厲的人,每次有什麼事情沒錯好都免不了被東東爺爺一頓臭罵。東東爺爺罵人的聲音很大,嗓門一開,隔壁連續幾家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東東的這一番話讓我對東東爺爺有了可怕的第一印象,每當我和東東在他的家中遊戲,而東東爺爺也恰好在家裏時,我一定會刻意拘束自己的行為,不想讓他的情緒中出現絲毫的不滿。當然,東東爺爺不在的時候,我和東東就會和在學校裏的時候一樣,很自然地隨著自己的性子為所欲為了。不過說是為所欲為,也就是不考慮衛生問題地玩一下打架、彈蛋子(彈玻璃珠)之類的遊戲,不在乎會打攪到左鄰右舍地看著少兒頻道播放的動畫片嘻嘻哈哈地大笑。說起少兒頻道,興許就是它讓我和東東在那時成為那般的好朋友。我的家境並不富裕,那時家中並沒有彩電,所以我便經常為了看少兒頻道而到他的家裏去玩,順便和他玩一些那時讓人感覺是多麼有趣的遊戲,漸漸地,我們就成為了好朋友,我去他家裏玩的頻率,也隨之越來越高。
我能很輕易地看得出來,東東對東東爺爺是抱有很強恐懼感的,要不然,那一天,那個時候,他也不會在東東爺爺的麵前嚇得瑟瑟發抖了。那一天,東東爺爺本不在家的,我和東東在他的家中玩著平時玩著的那些遊戲,不知為什麼,玩著玩著,我們便拿出了“禁忌的紙牌”,使用它開始了遊戲。“禁忌的紙牌”,其實不過隻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撲克牌而已,不過,在那個時候,撲克牌被大人們認為是單純“賭博工具”。“賭博”,對孩子們來說是絕對不該去碰的東西,這放到現在也是一樣,不是嗎?所以,在那個時候,身為“賭博工具”的“撲克牌”,被大人賦予與“賭博”同等的意義,它成為了,我們這些孩子們不該去碰,不能去碰的東西—“禁忌的紙牌”,“禁忌的遊戲”。
現在看來無聊至極的紙牌遊戲,在那時看來,是有多麼有趣呢?我已經回憶不起來了。不過,想必一定是相當有趣,有趣得讓那時候的我們這些孩子都欲罷不能吧。因為我們一玩起它來,就忘記了時間這一重要無比的概念。貪玩的我們因為玩紙牌玩到很晚,被晚歸的東東爺爺抓了個現行,那個場景,在我的記憶裏非常深刻。東東爺爺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目圓瞪,臉漲得通紅,胡子也被氣得一翹一翹,就連右手都被用力揮到了空中,一副要把我們狠狠“教訓”一頓的架勢。就算現在我也時常會想:那個時候要是真的被東東爺爺給“教訓”了一頓會怎麼樣呢?
言下之意,兩隻眼睛簡直要把我們兩個瞪穿的東東爺爺最後還是放了我們一馬。當然,放過一馬是相對的,東東爺爺兩個被他拉到桌邊坐下聽完了他苦口婆心的一大段講話,他先向我們闡明了紙牌賭博的危害,然後教導我們要如何如何矯正思想,千叮嚀萬囑咐我們莫要學壞……最後,到房間裏去鼓搗出一盤子的瓜子、糖果放到了我們的麵前,示意我們吃。說起來也可笑,那時的我們一開始居然被嚇得不敢去吃,愣是坐在那裏好一會沒能動,直到東東爺爺對著我們咧嘴大笑,用自己那粗糙的手去摸東東的腦袋時,我們才放下心來。看著那樣的東東爺爺,我很開心,卻又不禁感到些許悲傷,大概,是我想到了我那位素未謀麵的親爺爺吧。那盤瓜子、糖果最後有沒有被我們吃掉我是記不清了,不過東東爺爺那張慈祥的笑臉現在想起來仍能讓我的內心感受到幾分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