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且說魯薇園聽了俞笠翁的話,隻得請教辦法。笠翁道:“閣下縱不具稟單,也要先寫一封信來,兄弟才好動公事埃”薇園隻得回去,備了一封信。那幾天恰好遇了西人賽馬,早堂會訊,因有西國領事在內,照西例停止;那中國官及一班吏胥衙役,也借此樂得消遙幾日。直過完了跑馬日子,那傳單方才出去。差役拿了傳單,走到鴻仁裏,找不出一個金礦局,就去回了本官。笠翁便寫了個條子照複薇園。薇園甚為詫異,便和李閑士兩個走到鴻仁裏查看,隻見那金礦局的牌子不知那裏去了,換上一扇伊公館的牌子。薇園道:“莫非伊紫旒住在這裏?
我們何不扣門問一聲?”閑士道:“不好,倘使問了不是的,有甚意思?不如回去寫封信來給他,是的固好,倘使不是的,也無非是送信人誤送的罷了。”薇園依言,便一同回去商量,寫了這封信,叫出店的送去,不料果然得了紫旒的回話。薇園道:“不料果然是他。他和子遷那廝是朋友,此刻金礦局搬走了,他又住在那裏,他們一定是狼狽為奸的。我們此刻且去看看他是何情形,不免在他身上追出子遷來。”閑士道:“他們明明是一路的,子遷去了,隻得辦他。”
說罷,二人一同出來,走到鴻仁裏伊公館裏去。紫旒接著,讓坐寒喧已畢,薇園道:“不知喬子翁的金礦局搬到那裏去了?
紫翁又是幾時喬遷過來?”紫旒道:“子遷前一向接了廣東一個電報,說那邊有人願附大股,就匆匆的動身去了,說到那邊再設局招股。曾經交代過說,倘使薇翁要交股銀,可交到彙豐裏去,由兄弟照過收條,寫信到那邊,就可以寄股票來。兄弟近來事情很忙,不曾過去知照。”薇園道:“子翁到廣東,那礦局設在那裏,可曾知道?”紫旒道:“這倒未曾說起,大約不能一定。等他在那邊找定了地方,自然有信來。”閑士道:“閣下和子翁想是同在一起辦事的,所以諸事都托了閣下。”
紫旒道:“並不同在一起。兄弟和他從前並不相識,也因為到這裏附股,才彼此認得。”閑士道:“不知閣下認了多少股?”
紫旒道:“兄弟是有限得很,不過二百股。不知薇翁到底認五百,或是一千?商量定了沒有?”薇園道:“一千也罷,五百也罷,兄弟意思總要見一見喬子翁的公事,才交股銀。”紫旒故意想了一想道:“這個便是兄弟也沒有見過。這招股的大事,又在這承平世界,青天白日之下,不見得有甚靠不住罷?”
閑士道:“我們就是怕的這一著,所以遲遲未交股銀。打算查一查清楚再來。”紫旒搖頭帶笑道:“不見得,倘有甚靠不住,兄弟的一萬金就不翼而飛的了。”閑士拉了薇園到一邊,悄悄說道:“照這樣說,他也在被騙之列的了。我們何不也將實情告訴了他,等他好幫我們一臂之力?”薇園道:“這一著且慢,我看他總是一類的。”閑士道:“如此說,我們一時又不能和他破臉,倘使翻了臉下來,我們此地拿不著憑據辦他,他倒通信給喬子遷,從此永不露臉,你的公事更難辦了。”薇園道:“且過兩無再說,”於是又回過來和紫旒談天。
紫旒此時已叫人到大馬路狀元樓去叫了一桌菜來預備留飯。
當下便對二人說道:“二位恕我簡慢,不曾備得帖子,今天請吃了便飯去。”薇園道:“這個不敢。”閑士道:“改天罷。”紫旒道:“今日務乞賞光,兄弟已經預備下了,務望屈駕。”二人隻得留下。紫旒又取了幾張片子,叫家人去請客。
一會兒,袁伯藜、秦夢蓮、蕭誌何、陳雨堂都到了,主客共是七人。紫旒早就把花錦樓叫來了,又央及各人叫局,發去局條,便讓坐席。席間,紫旒還說了多少招遠金礦的好處:“子遷這回到廣東招股,那邊是個富地,不難就招足了,將來兄弟也要仰仗薇翁的福庇呢!”眾人也有隨聲附和的,說得薇園心中沒了主意,究不知他是什麼葫蘆賣什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