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道放的是那一省?”誌何道:“就在山東。因為湖廣總督召入軍機,山東撫台(即五少大人之父也)升了湖廣總督,著速赴新任,毋庸來京,卻把貴州撫台調了山東。”雨堂道:“鬧了半天,原是與他不相幹。”誌何道:“還有下文呢。這位新調東撫,著速來京陛見,未到任以前,著陳某人護理。你想,貴州這條路多遠,還要入京,他這一護理,不一年也要半載呢!我正要來找你,可要到山東走一次?我也奉陪。”雨堂道:“這話可是真的?”誌何道:“我方才到上海道衙門裏去,親眼看見官電,如何不真?”雨堂道:“這也奇怪,現成放著藩台在那裏,怎麼派了臬台護院?這件事到底有點可疑。”誌何道:“虧你還是幾代官場!大凡護院,本是兩司都可以做得的,隻看上頭的意思罷了。此刻且不必爭,明日見了報,便可見我是撒謊不是。我隻問你一句,譬如是真的,你到山東去不去?”雨堂道:“他是我老人家的門生,十來年間,被他由佐雜巴到了撫台,我如何不去謀一個事?其實我一向就想去找他;因為他隻是個臬司,手底下沒有什麼好差使,隻巴望他升了藩司,我就要去了,何況是個撫台?這信息如果是真的,我一定要去。”誌何道:“明天在那裏看你呢?”雨堂道:“我一兩點鍾總在北協誠。”誌何道:“如此,明天會罷!我此刻還有點事情去。”說著,拱手別去。
雨堂一個人獨自沉吟道:“平空遇了他來,和我搗鬼,不信陳蕙裳就會護院起來,想是他們知道我窮極了,故意造這些謠言來慪我。”一麵想著,一麵信步行去,不覺已經到家。想起老婆的蠻不懂理,心裏懊悔回來,但是已經到了,隻得推門進去。隻見自己老婆和一個男幹對坐著吃飯,不覺吃了一驚。
連忙跨入屋裏一看,原來是自己妻舅,從江陰來的。彼此相見,問起來意,方知道丈母病重,思念女兒,專打發兒子來接女兒歸寧的。姊弟兩個商量連夜動身,正苦等雨堂不回來,沒得主意。此刻看見他回來了,便告知此意。雨堂沉吟道:“你回去也好。服侍得外母好了,你也可以多住幾天,因為我這兩天裏頭也打算到山東去。等我到了山東得了差使,看定了公館,再寫信接你。”老婆道:“你不要還是慪氣,我不定,從沒有聽見過你說走,我偶然回娘家去,你也到山東去了,天下有這等巧事?”雨堂道:“忘八蛋騙你。
方才蕭誌何告訴我的,說陳蕙裳做了山東撫台,約我同去的。但是確不確還未可定,如果是確的,我就一定要走。”老婆道:“不確呢?”雨堂道:“不確的,我還去做什麼?隻等明天早起看了報就知道了。”老婆道:“你既然要去山東,我把兒子帶去罷。”雨堂道:“他正在讀書的時候,由他在我身邊的好。”
老婆道:“我們馬上動身,盤纏也不曾有。”雨堂連忙道:“此刻鬼捉住我,要我出一文錢買命也沒有。”老婆照臉啐了一口,妻舅忙道:“不要緊,我帶著現成的。坐江輪到江陰,有限幾個錢。”老婆道:“我一場回去,也要買點東西給娘。”
妻舅道:“娘此刻是急於要見你,並不是要貪你的東西;況且動身得匆忙,就不買東西回去,娘也不怪你,別人也不笑你的。老實點罷。”當下吃完了晚飯,便打點行李,姊弟兩個附了長江輪船去了。
雨堂不知陳蕙裳護院的信息真假,終夜打算,不曾合眼。
一到天亮,便叫用的一個老媽子出去買一張報來看。誰知那買來的是一張《遊戲報》,沒有上諭的,不禁嗒然,隻得自己走出去找了來看。誰知果然是真的,照著誌何昨天所說,一字不差,不覺喜得他手舞足蹈起來。恩量怎樣弄點盤纏動身。想來想去,隻有紫旒。便一口氣跑到二馬路書局裏。紫旒方才起來,一見了雨堂,便連連作揖道:“恭喜,恭喜!”雨堂愕然道:“什麼喜?”紫旒道:“世兄弟做了撫台,怕不提挈你升官發財麼?還不是喜?”雨堂道:“你真是用了耳報神的,怎麼就知道了?”紫旒道:“我們好朋友,是事事關心的,怎麼不知道?”雨堂道:“我正是為了這個來和你商量呢!你知道我的,一個大沒有,還欠了三四個月的房錢,怎麼動得了身?”紫旒道:“這個怕什麼?我們朋友總要幫忙的。昨天蕭誌何已經對我說過了,他要約你同去。他和陳中丞雖然相識,然而交情沒有你的深,不怕他是個知府,隻怕這回到了山東,他還要仰仗你呢!”雨堂道:“這也不見得。”紫旒道:“這是明擺著的情形,你又何必客氣?”雨堂道:“這是護理的事情,我們要走馬上就要走了,求你代我籌點盤纏,不知可以不可以?”紫旒道:“可以,可以,我總盡力就是。”雨堂大喜,謝了又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