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很可怕的男人。”我怯怯地望著他深邃的黑眸,可憐兮兮地說。
“你這個傻女人……”他歎了口氣,將我深深地擁進懷裏,“鄭琳,你現在,還想不想聽故事?”
我用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來聽張芒的故事。
這才知道他的妻子名叫陸盈,是他大學時的同班同學。新生報到的第一天,這女子的美麗,便讓全校的男生失了魂去,同樣,她那無以倫比的清豔,也深深震憾了張芒的心扉。他付出了整整四年的時間和心血,費盡心機,傾盡熱情,擊敗了所有的對手,終於搏得了美人的芳心,大學畢業後,她成了他的妻子。婚後,張芒進入電視台工作,因為工作的關係,認識了一位有名的野生動物攝影師,彼此折服於對方的才氣,他們成為了好友,以後,那位名叫顧爾傑的攝影師便經常在張芒的家中出入。
“我其實早就應該知道的,從第一次見麵,陸盈抬頭望著爾傑時,他的失神。到每次他來,陸盈兩眼放光地聽他講那些驚險的野外工作經曆,我就應該知道……他們彼此之間被對方深深地吸引著。”張芒的頭仰到沙發靠背上,聲音低了下去,“美麗的女子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不管她有沒有結婚。何況她不但美麗,而且活潑、純真、熱情、對一切新鮮神秘的事物充滿了高昂的好奇心。隻是我一直不肯,或者是不敢去懷疑,我的好朋友和我深愛的妻子。”
“張芒……”我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他低下頭,深深地看著我,張開大手,反將我的手握緊。我憐惜地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為他感到心痛,“你是個善良的人。”
“不,鄭琳,你還不了解我。”張芒閉上眼楮,臉有些痙攣,“我其實是個怯懦和自私的人,也許就是因為我的怯懦,因為我害怕承受失去陸盈的痛苦,所以在表麵上,越發做出一種絕對信任妻子和朋友的好丈夫、好朋友的姿態,令三個人都痛苦不堪……”
我歎了口氣,抱緊這個男人,心中感到無比酸楚。張芒的頭緩緩地垂下來,輕輕放到我的大腿上,我伸出手,溫柔地撫摸他的頭發。
“爾傑終於承受不了這樣虛偽的氛圍,放棄了電視台的工作,離開了重慶。他走之後,陸盈的心也跟著他一起走了。每天每夜,她的知覺都在沉睡,每日與我一起生活的,隻是她的軀體,她的心靈飄浮在一個恍惚的世界裏,仿佛永遠都不可能從這種情況中醒過來。直到……”張芒頓了頓,聲音有些古怪的暗啞,“她有了琪琪。”
我的手停在他的頭上,一動不動,靜了一會兒,張芒接著說,“我欣喜若狂,以為有了孩子,就可以鞏固我和她的感情,我刻意忽略她憂鬱的眼神,她寂寞的情緒,她越來越瘦的身體,堅持要她把琪琪生下來。”張芒笑了,不是歡笑,是苦笑,“鄭琳,看我是個多自私的男人。”
每個人,在爭取自己的幸福時,都會不擇手段吧?我又比你高尚多少呢?我又有什麼權利,做別人的道德審判者?
“琪琪出生後,我以為陸盈會從那種冬眠般的情緒中恢複過來,因為琪琪是一個那麼美麗的孩子,任何人有了那樣的孩子都會愛她愛得發狂,隻要時間久了,陸盈一定會愛上這個孩子,忘了爾傑……可是我錯了。”張芒的聲音透著一絲疲憊,“她仍然生活在我們完全不能進駐的世界裏,她的每根神經,每個細胞,都在想念和等待一個人,而那人絕不是我或者琪琪。孩子引不起她的任何注意力,她像個夢遊症的患者,用那種哀愁的、淒苦的、無告的柔弱折磨著她自己,折磨著我,也折磨著琪琪,那小小的孩子,長到三歲,都從來不敢去驚擾她那位整天發呆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