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村是個小村落,隻有二十幾戶人家。村子唯一的標誌,便是村口豎著的一塊一人高左右的木牌子。木牌子上麵寫著“田家村”三個大字,大字由某種動物的血液勾勒而成,經過風吹日曬,顏色早已變得頗為黯淡。
時間已是酉時一刻,村子上空飄蕩著一縷縷炊煙。在通往村子的一道田間小徑上,遠遠地走來一個人影。人影身著麻衣,大腹便便,走的頗為緩慢,正是剛剛由市集回來的那個窮家孕婦。
“秋娘回來了”,村口坐著一個滿頭白發的老漢笑嗬嗬地向女人招呼道。原來那個孕婦的名字,叫做秋娘。
“哎,老田叔”,秋娘笑了下,用袖口拭了下額頭的細汗道:“您老歇著,我先回家了。”言罷,她便向村東頭的一座茅草房子走去。
“二狗子,別瘋了,趕緊給我回來吃飯!”村東一個肥胖的女人站在門口,扯著喉嚨向一群正在打鬧的熊孩子喊道。胖女人扭過身看到秋娘過來,肥碩的臉上頓時掛上了和善的笑容:“回來啦,妹子。”
“四嫂”,秋娘點點頭,微微一笑道:“那個,您看過些日子我就要生了,到時候還要麻煩您幫我接下生。”
四嫂一皺眉,佯作不樂道:“妹子,看你說的,跟嫂子客氣啥!你再說這種話嫂子可不高興了啊!快回家吧。”
“那四嫂我先走了”,秋娘笑了下,轉身拉開木門進入旁邊的院子。
院牆由黃泥砌成一人多高,院子裏有一間茅草屋子。屋前則栽了一株一人環抱的高大桐樹。桐樹下,擺了一張木製的桌子和兩個木墩子,此時其中一個木墩上正坐著一個男子。
男子穿了一件殘破的袍子,正低頭捧著一本破舊發黃的書籍讀著。他的頭發並未紮起來,披散在肩上,看不清麵目。
聽見門響,男子放下書,抬起頭來。隻見男子麵目頗為俊逸,唯是額前的一縷白發顯得頗為紮眼。他看向秋娘,嘴角一彎,帶著笑意道:“回來了,我去盛飯。”言罷,他伸手從身後摸出兩根拐杖,作勢欲起。原來他竟是個殘廢!
“我來吧,相公”,秋娘趕在男子之前進到屋裏。不多時,便端了吃食出來,擺在桌上,並在另一個木墩子上坐了下來。兩碗菜葉粥和兩張雜糧餅子,這便是兩人的晚飯。
看了一眼對麵懷孕的妻子,男子不禁歎了口氣道:“秋娘,跟著我段正賢這個廢人,你真是受苦了……”
“相公,不要這麼說,秋娘本是一名低賤的小婢,能嫁給你為妻,我已經此生無憾了”,秋娘握住丈夫的右手,接著說道:“何況我們馬上就有孩子了,我們的孩子將來一定會拿回段氏的東西!”
段正賢抬起左手輕輕撫摸了下秋娘的肚子,眼裏蘊含著濃濃的希望,說道:“嗯,吃飯吧。”
兩人吃完飯,秋娘伸手入懷摸出在市集上買來的那對玉佩,放在桌上,說道:“相公,我給我們的孩子買了玉,你幫我在上麵刻上字,這塊好的給孩子,另一塊給你。”
最好的那塊玉佩留給孩子,她要給他最好的!她對他的期望也是最好的!天下父母疼愛子女之心莫不如此!秋娘說罷,收拾了碗筷,起身進屋。
段正賢拄拐站了起來,找來了工具,然後又在木墩子上坐下。他想了一會兒,拿過那塊較好的玉佩,仔細地刻下“段興”二字,複又在另一塊較差的玉佩之上刻下“沈秋娘”三個字。
秋娘出來的時候,段正賢剛好刻完。他抬手將兩塊玉佩遞給妻子。
秋娘接過,凝眸望去,“段興?”她輕輕讀出較好玉佩上的刻字,然後帶著探究的眼神向丈夫望去。
段正賢點點頭,道:“我給我們孩子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