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月看到滕波破碎的身體時,頓時變得狂暴起來。
它的魂魄裏湧出沉鬱的銀輝,刹那間黃泉路上銀光似水,陰氣凝結成的無盡深淵跟著扭曲了起來,從深淵裏緩緩爬出了一個無比龐大的猛獸陰影,它的頭顱異常猙獰,巨大的嘴往下滴著涎水。
“吼!”
這聲音沉悶得像從遠古蒼原盡頭傳來。
幾個仙人齊齊後退,吞月撲過來時,那種浩瀚雄渾的荒莽氣息,像一枚巨錐,狠狠戳在他們的仙核上。
“這是?”
防禦法寶紛紛上手,勉強豎起了一道流轉著符籙的屏障。
然後那個從深淵裏出來的巨獸黑影,輕蔑的撓出一爪,屏障頓時像水泡一樣,瞬間破裂。
釋灃踏前一步,站到了陳禾前麵。
巨獸黑影像吹氣一般膨脹起來,張開了血盆大口,它滴下的涎水是銀色,迅速消融了地麵。
黃泉路先是被陳禾青火燒過,又遭遇了這樣的折騰,終於出現了一個漆黑不見底的大坑,仙人們發現情況不對,化作流光,想要離開地府,但巨獸凶悍的撲了上去,龐大的身體生生將仙人壓進了幽深坑底。
模糊的慘叫聲從裏麵發出。
陳禾忽然吸了口氣,他感到有混沌元氣正在氤散。
“已經死了。”陳禾隨口說,
他對眼前這一幕感到好奇,這幾個仙人顯然沒有趙微陽那樣未雨綢繆,下個地府還專門煉製了一個替身,所以他們死了,有玄仙境界的仙人們,竟然就這樣被碾成了塵埃!
巨獸的影子,正從坑底緩緩浮起。
吞月一動不動地佇立著,魂魄好像馬上就要崩潰一般,銀輝不斷流向巨獸黑影。
滕波眼珠快要瞪出來了。
“吞月!”
這聲喊叫,讓雪白大狗原地晃了兩下,如夢初醒的轉過頭。
“小心身後——”滕波後半截話戛然而止,因為那隻猙獰的巨獸陰影,放開了吞月的魂魄,重新沉入了黃泉路邊的深淵。
藏在鬼門關旁邊的官袍鬼,已經嚇得連哆嗦都不會了。他從來不知道,地府的這條黃泉路旁邊,還藏著這樣恐怖的怪物。
“師兄,我無事。”
陳禾最先回過神,釋灃的神魂就在他麵前,陳禾原本無所謂的心,忽然定了下來,仿佛落到了實處。
“為何在地府動用焚心之炎?”釋灃帶著責怪的看了師弟一眼。
陳禾乖乖的低下頭,盡管他知道自己不必這樣做,但是擺出認錯的姿態,能讓師兄不再擔心。
釋灃怎會看不出陳禾的真正意思?
別看師弟現在這般乖順聽話,其實陳禾是個很自作主張的人,他認定的事情,很難拉得回來,他冒出的念頭,根本沒法讓他打消。
“你真是…”
釋灃有些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師弟的耳尖,故作嚴厲地說:“越大越不聽話。”
“師兄胡說。”陳禾撇了下嘴。
“你都敢反駁了……”
陳禾沒吭聲,他的耳尖有點紅,神魂互相碰觸時,那種愉悅的快感波及了全身,尤其是方才接觸的那一點,即使鬆開,也十分敏感。
釋灃也是因此不敢再捏,
陳禾等了一陣,發現釋灃沒有其他動作,心裏遏製不住的失望,他抬起頭,發現旁邊吞月傻愣愣的原地蹲坐著發呆,而滕波還是一臉的“究竟發生了什麼”的迷糊,以及“我還躺著就沒人想起來救我麼”的糾結。
裂天尊者終於呼哧呼哧地趕到了。
然後對著路中央的無底大坑,他深深憂鬱:“明天鬼門關開後,鬼魂還能走嗎?”
“應該能吧,要是通往六道輪回的路斷絕,天道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詹元秋手持折扇,看到陳禾時,眼睛一亮,拱手行禮:“尊者。”
“我已不是魔道尊者,元秋你這般稱呼,還是換了吧。”
其實陳禾聽到別人喚自己尊者這個稱謂,就會想到離焰,那是他的過去,沒有釋灃的過去,這種感覺並不好受。心魔破除後,既然放下了,索性連稱呼也一並改了才對。
陳禾說完,發現除釋灃外,眾人都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在這些故人眼裏,變了很多。
千年前他們也覺得陳禾實力深不可測,但陳禾身上的那股戾氣,是如影隨形的,像一座險峻的高峰,越是接近,就越能透過雲霧看到他的巍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