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
雙目赤紅的孫悟空，竟然漸漸平靜下來。
他已經分辨清楚，這聲音的來源，並不在那個恐怖的豬頭上，而是來自身後。
身後，正是那一簾仿佛從天而降的瀑布，不知從何時開始，亙古不變。
他知道，豬八戒的一身神通術法，極為強大，尤其是身為天庭八十萬水軍元帥，對於水的操控力，更是達到了妙到毫巔的地步。
或許正因為這樣的經曆，才能讓他在瀕死之際，瞞過了極其強大的對手，將這段聲音，留到現在，留給自己。
“八戒，你說。”
明知道此時他的二師弟已經神魂飛離，留在水簾洞中的唯有一顆染血的豬頭，但孫悟空深吸一口氣，聲音微微顫抖，便在水簾洞中盤膝而坐，雙目微微合攏，側耳傾聽那個呆子留在三界內的最後一段話。
“猴哥，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這裏，是你的家。”
“之前取經的時候，每次遇到不好對付的妖怪，或者是受了師父那邊的委屈，你總會回到這裏，跟花果山的猴崽子們在一起，短則三五日，長則大半月，便能洗去心中浮躁，重新上路。”
“唉，現在回想起來，那時候，我不該過來找你，若是大師兄你能永遠留在這花果山，逍遙快活，該有多好……”
“猴哥，別怪我，這個時候了，我還在絮絮叨叨。”
“取經，是個陰謀，我知道以大師兄的機敏智慧，早就隱隱看出了這一點，你隻是不願意相信，不願意麵對，也不願意把他們想得那麼壞。”
“猴哥，我知道你會報仇。以你的性格，不論我這時候說什麼，都阻擋不了你報仇的決心。”
“但是猴哥……你要壓住自己的性子。”
“因為，他們很強大！”
“忘記當年的大鬧天宮吧，那隻不過是玉帝親自編排的一場戲，那場戲裏，你唱的是主角。現在，戲已經落幕了，你不能把戲裏的本事，當做是自己的實力……”
“天庭，淩霄寶殿，屹立數萬年。你縱然天賦異稟，身具混沌魔猿的四分之一血統，卻才修煉了多少年？”
“猴哥，我要去了。”
“可惜，不管未來如何，我這個呆子，永遠也無法再次跟你並肩作戰。”
“猴哥，猴哥，猴哥……”
“俺老豬，這就走啦！”
這段留音，其實並不短。
但其中蘊含的信息不算多，除了反複叮囑告誡之外，更多的都是一股濃濃的情感寄托，這讓孫悟空很自然地想起十萬八千裏路同行，從最初的不打不相識，到後來的師兄弟情深。
雖然那個夯貨，一言不合就喊著分行李，但其實西天路上若是沒有他，該有多無趣。
現在，呆子卻死了。
不報此仇，俺老孫誓不為佛！！
孫悟空雙目流淚，定定地望著那顆早已泯滅了所有生機的碩大豬頭，他本是天庭的天蓬元帥，後來靈山受封的淨壇使者，不論哪個身份，都可以說是舉足輕重，若是一些在野的妖王，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真的對他動殺機。
呆子說了，他們很強大。
他們，是誰？
豬八戒好像說了，又好像沒說。
淩霄寶殿上的那個玉皇大帝麼？
孫悟空眼前浮現出那個麵目威嚴的天庭玉帝，其實這些年倒也沒少打交道，隻是談不上什麼交情，隻覺得玉帝老兒高高在上，令人不遠親近，寧可避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