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都死了。
盡管靈光照影的效果已經不在，但是孫悟空閉起眼睛，依然是那顆觸目驚心的碩大豬頭，還有沙師弟被斬斷的羅漢金身……
更別說那漫山遍野的淒慘猴屍，水簾洞堆積如山的累累白骨。
如此不共戴天之仇，能不報？
那俺老孫還修的什麼仙，成的什麼佛！
“沙師弟，你錯了。”
孫悟空麵對花果山山巔，就在剛才沙和尚大戰二郎神的方向，目光沉靜，淡淡道：“我不會走。不但不會走，我還要殺上淩霄寶殿，去找那玉帝老兒，問個究竟明白！”
其實，取經路上，孫悟空跟這位三師弟，打交道的時候並不算多。
感情更深的，應該還是那個呆子夯貨。
至於沙和尚，從流沙河皈依之後，幹的都是牽馬執蹬，挑擔背包的雜活。
回想起來，好像這位寡言少語的沙師弟，說得最多的話就是……大師兄，師父被妖怪抓走了！
可是那一天，當花果山麵臨絕境，話不多的沙師弟，卻跟呆子一樣，毫不猶豫地來到這裏，憑借本身的神通法力，阻擋天庭下界的十萬天兵，哪怕明知是螳臂當車，卻不曾有半步後退。
所以，我現在，去哪裏？
孫悟空緩緩轉身，望向靈山的方向，那是他剛剛的來路。
可是，回不去了。
剿滅花果山的，是以楊戩為首的無數天兵。
雖然並沒有靈山所屬，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靈山怎麼可能毫不知情，或是置身事外？
細想起來，許多事都十分可疑，他們是故意用幾門神通絆住了自己，然後先將花果山屠戮殆盡，順便剪除所有可能站出來幫我的力量，之後就要輪到我了。
嗬……
眼前的白骨如山，讓孫悟空莫名想到了一個地方。
獅駝國。
獅駝國的數百萬生靈啊！被恐怖的妖怪吞吃幹淨，形成一片恐怖的死域，即便是見多識廣的孫悟空，當時見到獅駝國的慘狀，也驚得險些亂了氣息。
可是那地方！
就在靈山腳下……
所以，如來不知道麼？文殊不知道麼？普賢不知道麼？
他們當然知道！
因為金翅大鵬鳥，是如來的娘舅，青獅白象，分別是文殊普賢的坐騎。
佛啊，佛！
這些高高在上，不知承受了多少人間香火的佛陀，卻縱容妖魔在人間作惡，殺戮無數，怨魂萬千！
這樣的靈山，我還回去做什麼？
鬥戰勝佛？
嗬嗬！
從現在起！
人間隻有孫大聖，不認靈山鬥戰佛！
孫悟空目光冷漠，身軀陡然震顫，緩步向前，竟將腦後的佛光留在原地。
大聖轉身，淡漠地看著那圈被強行剝離，漸漸黯淡的佛光，表情無悲無喜，卻覺得念頭前所未有的通達，渾身氣勢在那個瞬間，一下子攀升起來，眼眸中的兩道金光直衝牛鬥，仿佛要穿透三十三天，將淩霄寶殿都穿出兩個透明窟窿。
走！
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今日又回來了！
此去，踏南天，碎淩霄！
縱然一去不回，俺老孫又有何懼？
大不了，到了陰曹地府，再跟閻王敘敘舊，讓他走個後門，讓俺老孫跟兩個師弟一起，同入地獄，同墮輪回！
翻身跳上筋鬥雲，孫悟空神色輕鬆，仿佛不是去麵對實力強大的滿天神佛，而是闖入一個不堪一擊的妖洞，要將其中的魑魅魍魎，一掃而空。
天庭的底蘊，他並非不知。
玉皇大帝能在淩霄寶殿坐鎮數萬年，雖然從未有人見過他動用神通，單憑當年一道令旨就能驅使五方五老中的西天如來，這天庭的正統地位，無可動搖，玉帝本身的實力，自然更是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