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成語叫做未雨綢繆,而如今蕭惠歡的意思,卻是要為即將到來的強旱早做準備,這叫“為旱綢繆”……
如此大旱,光是種一些耐旱的作物是完全不夠的。別的不說,幹成那樣,人畜的飲水都是一個嚴峻至極的考驗。還有糧食的問題,若是全部種耐旱的作物,那就大多都是高粱玉米等物。這些東西雖然也能入口,可要是拿來作為口糧,一年下來都吃這個,恐怕蕭家莊上上下下,一個個都會瘦得如同玉米杆子一般……
當下,蕭惠歡將自己倉促間想到的一些東西說出來,讓眾人參詳:
“爹,首先,田地裏種耐旱的作物,這一點應當無需質疑了。有了前麵幾次的經驗,女兒有十成十的把握,今年定然會大旱。其次便是糧食的問題,咱們蕭家莊的耐旱作物,除了少量的玉米之外,大多數都是高粱。這高粱不可能作為全年的口糧,所以咱們得先做準備,趁著現在稻穀的價格不高,各家各戶都要采買一些儲存著。否則大旱之後,糧價飛漲。再被一些黑心商人囤積居奇,到時候糧價高得離譜不說,甚至還很有可能拿著銀子都買不到糧食。
還有便是水的問題,如今小清河裏水源充沛。咱們可以趁這個時候儲藏一些水源,以免到時候因為爭水搶水,又引發一些糾紛……”
桌子上的眾人聽得頻頻點頭,沈慎卿心中則翻起了滔天的波浪:這位蕭姑娘,她真的是一個僅僅十四歲的女孩子麼?看她如此指揮若定,恐怕即便是護陵軍的大將軍,也沒有她這般的定力和氣度吧?還有,從她方才的那些分析來看,莫非前年蕭家莊緊緊握著手裏的高粱不放,最後不得不讓當時身為沈家酒坊大管事的自己,親自前來收購的事情,也是出自她的手筆?可是她隻是一個小女孩兒啊,如何能讓這蕭家莊上上下下近千口人聽她的安排?
更讓沈慎卿萬分不敢置信的是,聽了這麼久,他總算把這些人的對話聽出了個子卯寅醜。這位蕭姑娘,她……她……她竟然能夠預知天象?這要是傳揚出去,那簡直就是一個妖孽啊……
蕭家人和張鵬這一家子,對這事情倒是已經見怪不怪了。張鵬聽了蕭惠歡的話之後沉吟了半晌,這才深吸一口氣道:
“歡兒,你方才說的那些,種耐旱作物嘛,這個問題不大。隻要族長大人一發話,張叔和你爹再跟大家夥說一說,大家夥應該都會照辦;讓大家夥掏銀子,各家儲藏一些糧食,應該也無甚麻煩。因為這個道理還算淺顯,大家夥手裏也都還有些餘錢。可你說這儲藏水源的事情,這要怎麼儲藏?難道把小清河截斷麼?那下遊的莊子還不得打上門來啊?”
其餘眾人也都是一副求解的模樣望著蕭惠歡,想聽聽她會說出什麼好點子來。沈慎卿望著這個光景,心中又是一陣驚訝:看樣子,這蕭家莊上上下下,似乎都是以蕭姑娘馬首是瞻啊。可她隻有十四歲呀,她是憑借什麼讓這些人對她如此信任的?
蕭惠歡先前也隻是想到要儲藏一些水源,至於要怎麼儲藏,她還真沒仔細想過。因此這時候她也答不上來,搖了搖頭道:
“張叔,您真當我是神仙麼?哪兒能這麼快便想到法子?這樣吧,明日裏張叔您和我爹一起,先去找三爺爺安排春耕和儲糧的事情。再和族中長輩們合計合計,看能不能找到個能儲藏水的法子……”
事情也就這麼定了下來,在沈家用完晚飯,張鵬和蕭大成二人,各自找了一根空心竹,又問沈慎卿要了一些燈油灌在竹竿裏麵,再用一些破布把開口封住。然後將空心竹一倒,裏麵的燈油浸濕了破布之後,用火折子點亮便成了一個熊熊燃燒的火把。倆人各舉著一枝火把,帶著家人回家。
沈慎卿倚在門口,看著一行人漸行漸遠。不知怎的,心頭忽然覺得萬分複雜。看著那其樂融融的兩家子人,沈慎卿第一次有了一種想要成家的衝動。身後的柴叔依然坐在八仙桌上悠閑的品著茶,見沈慎卿如此。他也慢慢的站起來走到沈慎卿身後,幽幽的問道:
“少爺,人都走遠了,你還在這裏觀望什麼?”
沈慎卿沒有回頭,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柴叔說道:“有家的人,真是令人羨慕啊……”
柴叔有些不明就裏:“少爺,咱們現在不也有家麼?”
沈慎卿終於回過頭來,悶悶的看了柴叔一眼:“柴叔,咱們這隻能叫做有棲身之地,這不叫家。家,應該是有親人疼,有子女愛,有房有屋,有田有地。渴了有人端茶,餓了有人送飯,病了有人噓寒問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