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文人們來大島上折騰,幾年後,還真把大島城弄得跟內地都市似的熱鬧。大島城是在島西,靠城近的島西人愈來愈文明,靠城遠的島東人愈來愈窮酸,東西隔著一道大山,把大島人隔出等級來。東邊的人都是四方逃難來的漁夫或農民,世世代代給大島地主們打工,自己也說不出老祖宗是誰、老家在哪兒。這天在島東的一個漁民家裏出生了一個女孩兒,女孩兒生下時正是午夜,又趕上月蝕,島上海上一片漆黑,隻見油燈光下女孩兒的臉嬌美異常,家裏人就給她起名叫“嬌豔”。名字剛起好就有一陣海風刮來吹熄了油燈,嬌豔娘抱著嬰
兒毛骨悚然。早上,一對公雞打架,互相扭斷了脖子。左鄰右舍不安,說嬌豔來曆不凡。
同一年,自治會在大島上蓋起監獄,從山頂上挖下去十八層,原因是有文人家裏丟了夜壺。可算命的卻說,這監獄把嬌豔給克了。
監獄是一個文人設計的,他想在現世裏蓋個十八層地獄,就用不著等人死後再進地獄了。這十八層地獄共蓋了十四年,完工的時候卻找不著犯人,連偷夜壺的人都沒了。
十八層地獄完工,嬌豔正十四歲,生得美貌驚人,卻麵無生氣,一副鬼像。家裏人托人說媒,把她嫁給了京城來的六十二歲張大文人為小妾。張家住大島城裏,嫁到西麵,嬌豔就改了身份;進了張家,嬌豔裹綢穿緞。婚後三個月,嬌豔回家對她娘哭,娘說你好吃好喝的有啥好哭的?她不說話。這麼哭了好多次,娘問了好多次,她才說出來,說張大文人娶她,是為了淩辱,全無夫妻之愛;每次都是讓她寬衣作各種淫態,張大文人則麵帶鄙夷,正襟危坐於床上,最後咬牙切齒撲將上來摧殘之。嬌豔哭著說,早知嫁夫是為了受辱,寧可當姑子去了。娘說,咱窮人無奈,能忍就忍吧。
這天嬌豔跟著張大文人春遊,路上遇到也在春遊的繼合,見繼合風流年少,就心裏一動。繼合那年十八,靠繼老先生給他留下的產業讀書交友,日子無憂無慮,為人少拘謹,一看見嬌豔這種美女,就走不動路,免不了停下腳多看了幾眼,心裏還琢磨:這女子可真是好看,就可惜麵帶鬼像。想著想著出了神,忘了人家身邊是跟著丈夫的。他這兩眼一看倒不要緊,惹得嬌豔春心動蕩,脫口而出:“呀,好風流少年。”這話繼合沒聽見,倒叫張大文人給聽見了,順眼望去正見著那邊兒有個癡眉癡眼的少年,他登時老臉發紫。
回府後,張大文人進了嬌豔房裏,讓她寬衣,作平日訓導出來的淫狀,嬌豔隻好遵命。正作著,張大文人突然掄出一把巨斧,一斧子劈下來。嗚呼!美人兒衣衫四散,血肉橫飛,死得坦胸露股,猙獰淫蕩。殺了嬌豔,張大文人把妻妾都招來,以其死像教誨眾人,說淫女必死於醜態,此是一例。屍首被扔到荒郊了事。
嬌豔死,其魂靈在黃泉路上邊走邊哭:“我本流星下界,在天上無處棲身,故轉世成人,又生在窮家。生下時月亮咒我短命,躲起來不給一絲光亮。一天,兩隻公雞相爭而死,天王星說那預兆著我將引起張繼二家世代冤仇與戰爭。我果真短命,也果真是見繼忘張,注定一死。隻是我不服氣,生成一個小小的窮女子,為人所辱,草草過了一個人生,好不冤枉。生不得一個愛戀之人,死卻判作一個淫婦,不服也。想那繼合,一表人才,我既為他而死,何不死個值得?待我去見他一麵,索性把好事弄假成真。”說著,就去了繼合夢裏。入了夢,寬衣解帶,把繼合摟在懷中。繼合正睡得恍恍惚惚,見到白天遇的那個美人兒果真來了,摸了摸,肉很柔軟,他就變硬了,又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動作。嬌豔發現他還是個童男,更愛不釋手,就細心一步步引導。繼合動了幾下就出了一身大汗,全身精濕,剛要睜眼出夢,被嬌豔拉住手,說:“我已死也。”她現出死狀,繼合看了大叫著要逃出夢去,嬌豔就是不放手,說:“哥,我是為你才死的。現在妹子不求別的,隻求你為我報官伸冤。”繼合趕緊答應,嬌豔這才放他從夢裏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