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亮跟她說:「我是替秦珍過來看望的。」
繼母疲倦地朝他點了點頭,說:「有關遺產的事情,老秦生前已經告訴律師了,秦珍和我女兒,一人一半。你們可以去問。」
「我是不喜歡她,但是這是老秦的遺願,我也不會吞掉她的那份。」
她不知道,我也已經死了。
魏亮和她聊天的空檔,我看見有扇門微微張開,露出裏麵昏黃的光線。
好熟悉。
我緩緩飄了進去。
這個房間。
竟然和我小時候住的那個家的房間一模一樣。
房間幹幹凈凈,初中之前的課本,都還在書櫃上擺得整整齊齊,原本破損的封皮,都用書皮包得好好的。
床上放著三隻小熊,是我的五歲禮物,我記得當初離家的時候,因為吵架,我氣得一把扔到地上,把它用剪刀剪碎,對我爸說:「把你的關心留給你的新老婆和新女兒吧!」
我爸的眼神,我到現在都記得。
現在它用笨拙的針線,一針一針縫好。
黑色的線穿過小熊,看得出縫它的人手藝一定很差。但縫得很用心,連線頭都處理得幹幹凈凈。
在床頭放著一個小相框。擺著我和我爸,和我媽三個人的合照。
在相框背麵,有一行模糊的字跡寫著:
祝我們的小秦珍天天開心。
我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出來。
21
接下來的事情,順利得簡直匪夷所思。
驗屍官在我爸的那盒點心裏發現了頭孢成分,又了解到這批點心和三天前送我的點心,是同一天所作。
找到廚師的那天,他還在因為牙周炎吃藥。
而再見魏亮的那天早上,我因為一天沒吃東西,吃了一個點心,又為了壯膽喝了點酒。
然後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我們三年前的婚房。
就這樣死在魏亮的床邊。
竟然是這樣的理由。
煩瑣了幾天的真相,用這種幾乎可笑的方式揭破,而原本以為遙遙無期到很遠的真相,了解得這麼兒戲。
在我的葬禮上,我看見了傑西卡和公司同事。
這三年來,我一直對她們沒有好的感覺,我在公司一直過得不如意,和同事的關係幾乎都降到了冰點,我獨來獨往,和別人沒有什麼交往,除了老友陳葉。
葬禮上下了雨,傑西卡撐著傘,站在我的墓碑前。
我看見一向濃妝艷抹的她,妝容全無。眼圈紅紅的,周圍的同事扶著她,她的頭還是仰得高高的,那麼倔強,隻是不斷下滑的淚水提醒別人,她在哭。
她把一隻新的口紅放在墓碑前。
我對她說:「傑西卡,算了。」
「我不怪你。」
深夜,魏亮把我抱在懷裏。
他熟悉的氣息,一下子讓我心頭一震。
忘了有多久,我們沒有這麼一起躺過。
我隻是一縷魂魄,我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溫度,隻能感覺他的氣息在我身後微微嘆息:
「秦珍。」
「你還記得我們要結婚那一年嗎?」
22
那一年,我要結婚了。
我們在一起已經五年,但是魏亮卻從沒提過要結婚的事情,有時候我揪著他的耳朵說「你是不是想負了老娘!」他都齜牙咧嘴說:「哎喲祖宗,你這種母老虎…啊不是大美女,我哪敢啊!」
那天下班比較晚,我給他掛了個電話,說:「今晚加班,你自己先去吃飯。」
他卻沒有回我。
一直到晚上十點,我才結束工作,一邊往外走一邊給他打電話,卻一直打不通。
剛剛走到公司樓下,旁邊的同事小黃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哇!快看!」
「煙花!」
漫天的煙火。
都在我出門的瞬間,同時開放在天上。
就像當初和魏亮在一起那天,看到的流星雨,一模一樣。
在煙花底下,一身正裝的魏亮,緩緩朝我走來。
一向玩世不恭的他,這個時候居然緊張到說不出話,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麵前,深呼吸了好久,單膝下跪,掏出一堆東西,放在我懷裏。
「秦……秦珍,今天,我終於把房子買好了,這……這是剛辦下來的房產證,這是車產證,這是我的存折,這是……我所有的東西都在這了,啊還有這,這個鉆戒,來我給你戴,戴上……」
別人朝他起哄:「直接戴戒指啊魏亮?這最重要的一句話你還沒說啊!」
他結結巴巴地大聲喊:
「秦珍,嫁給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