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已是九月,滿地黃花堆積,正是秋菊盛放的好時令。薛藍田暫住的思華庭裏青花景瓶中插滿了各式各樣的貢菊。都是極其珍貴的品種,銀煉荷花、洞庭秋色、月照流螢、津春灤雪幾乎應有盡有,姹紫嫣紅地堆滿了園。這些自然都是秦少遊和湘舞費盡心思找來的。薛藍田望著這一院子的花團錦簇,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這滿皇宮細數之下,竟沒有一個院落比得上她院子裏的花多。
薛藍田在自己的院落裏又換回了女裝,一襲素色錦衣,水色的袖口上一朵朵芙蓉搖曳生姿,腰封上穿了幾顆透明的水晶墜子,又配了水色絲線,勾出一紋紋纏綿水痕。蓮步輕移,便像是荷露墜入池中,漾出漣漪點點。麵上冰弦絲的麵紗上繡了幾朵初綻的蓮,在這滿園春色的映襯下,竟顯出一股子遺世獨立的出塵感。
湘舞早在院子裏的小亭中等她下棋。一旁昆山染翠的蓮瓣玉香爐中焚著袖裏春,香霧嫋嫋娜娜,染得一室幽馨。青玉的棋盤,黑白二子均是瑪瑙製成,白子微帶翠色,黑子對光則顯出濃濃的墨綠來。真是奢侈得一塌糊塗。
薛藍田款款落座,一旁有侍女殷勤地奉上茶來。薛藍田含笑接過,輕輕抿了一口。神情懨懨的,和湘舞有一搭沒一搭地落著子。
“薛姐姐今日如何這麼沒精神,昨日沒休息好麼?還是有什麼不舒服?”湘舞看她神色倦怠,關切地問道。
薛藍田掩口打了個哈欠,“不是沒休息好,而是休息的太好了。你不覺得這日子過的愈發無聊了麼?”
湘舞若有所思,含笑道,“原來薛姐姐是嫌這宮中無聊,過幾日賞菊節我陪姐姐出去逛逛如何?”
“我很奇怪,你哥哥的後宮按理說人也不少,如何這般平靜?”薛藍田淡淡蹙著眉,撇著嘴搖頭。
要說這秦少遊的後宮也算是花團錦簇,各有千秋。幾乎彙集了各大重臣的各種嫡女,義女,親妹,親姐???雖說他是個斷袖,但是後宮中竟然沒有一個男妃,這讓薛藍田著實感慨了一番。秦少遊這番為了事業舍棄愛情的偉大犧牲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啊。
而且最值得薛藍田佩服的是,秦少遊竟可以把這個由政治聯姻勉強拚湊的後宮搞得分外的融洽和諧,果然是長袖善舞,八麵玲瓏的一個人,是雨露均沾的好楷模。信步走在宮廷裏,經常可以見到湊在一起打麻將的宮嬪。每日都可以聽到各個宮中傳來三缺一的呼喊。搞得薛藍田原本指著看好戲的心態也漸漸幻滅了。
湘舞輕輕一笑,“原來姐姐想的是這些。”
“嘖嘖嘖,我好像聽到剛剛又開了一桌麻將。”薛藍田聽到院子外麵的窸窣響聲嘖嘖歎道。
“姐姐沒有覺得,最近打麻將的少了很多麼。”湘舞似笑非笑,一雙秀目中含了一些未明的情愫。
“有麼?”皺了皺眉頭。
“你是沒有見到十幾桌一起開打的盛況。”湘舞輕輕落下一子,含笑道。
“最近人們都忙什麼去了,竟然有比打麻將更加重要的事情。”薛藍田跟上一子,撇嘴搖了搖頭。
湘舞繼續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還不是因為薛姐姐你。”
“我?”薛藍田伸出食指指向自己,“為啥?”
湘舞若有所思地深深看了薛藍田一眼,“姐姐沒有聽到那些傳聞麼?”
薛藍田蹙了蹙眉頭,“不是吧。”
要說越秀後宮建立的兩年來,一直都是平靜的令人歎息。直到薛藍田的出現平地裏才掀起了這樣一場不大不小的波瀾。起因便像是傳說中的那般,薛藍田一身男裝打扮,雖然偏安一隅,但是貌似很得秦少遊和湘舞公主的偏愛。宮人們猜測頻頻,到底這橫空出現的薛公子是和公主有一腿呢,還是和帝君有一腿呢。於是開了那盤賭局,可是宮中哪有不透風的牆。原本是宮人之間取樂的遊戲,傳到了各宮的主子的耳朵裏,不咎於一場危機。
這帝君已然漸離男風許久了,難不成此番又重蹈覆轍了?宮嬪們一時人人自危,人心惶惶。這樣被一個男子搶去了榮寵是多麼丟臉的一件事啊。於是最近宮中的牌局少了很多,宮嬪們大多都回去自省了。
湘舞慢條斯理地說完了這一場緣由,薛藍田想到自己還不知死活地讓拂雪代她押了幾疊銀票上去,冷汗瞬間就滴了下來。
湘舞訝然道,“薛姐姐怎麼出了這麼多汗,熱麼?”
“是啊,真熱啊。”一陣秋風吹過,吹得薛藍田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冷戰。
秋日裏天空藍的格外高遠,空氣也清冽宜人。清風徐徐,陽光照得樹影冉冉,花影婆娑,室前的樞牖上刻著荷蝠呈祥,到處都充滿了詩意的溫柔。
這幾日鄰國來了個不知是什麼使節,看來來頭不小,秦少遊親自相迎,並命湘舞在側陪伴,薛藍田的日子便過得更加悠閑了。這時間過得太過無聊,如何能讓這光陰不白白浪費,又其實就是在浪費呢。薛藍田苦思冥想,決定去弄花澗釣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