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和七年十月初七,穆軍與殷軍戰於影照睢陽城。兩方十數萬大軍對壘於城外的阡陌原,平原廣闊一覽無遺,無任何可以取巧的屏障。穆軍均是身著銀甲,而對方則是身披玄甲。從平原的上空鳥瞰,可以看到黑白兩色整齊嚴整的方隊,仿若天地之初簡單而分明,卻互不相融。
雷雷戰鼓已然鳴響,穆清徽策馬縱於隊前,手中利劍出鞘,眼中冷芒畢現,擎劍之手仿若可力鼎千金。他的身後是七萬雄師,這是取勝的最後一仗,眾人養精蓄銳近一月餘,隻盼著今日大獲全勝,折敵於此。而對麵的主帥也是策馬走到列前,灰白的長髯在空中翩然飄動,眼中若鷹隼般銳利,雖然年邁但是卻依舊雄姿英發,不減當年。手中的重鈞劍緩緩出鞘,看著對麵的年輕人,眼中露出睥睨天下的豪氣。
穆清徽眸色凝重,絲毫不敢怠慢。戰鼓已擂滿三次。仿佛是商量好了一般,兩軍主帥手中的利劍同時揮起,一時間白色的浪濤和墨色的激流同時湧動起來,一時間聲勢浩大若雷霆萬鈞,令天地為之色變。
穆軍以玄襄陣為先,這是一種迷惑敵人的假陣,隊列間距拉大,其間做出假音,使軍隊顯得數量巨大,以混淆敵人視聽。不過若是站在高處便可一舉看破。敵軍果然被此陣所惑,進軍的腳步有些遲疑。但是殷老將軍縱橫沙場多年,不過一瞬便已然看破,利劍一揮,之間墨色的海潮忽然化為一隻墨雁,巨翅一振便要把白色的方陣衝為泡沫。穆清徽似是料定,淡薄的唇角微微一揚,露出淡而冷的笑意,含光劍又是一揮,原本疏鬆的玄襄陣兩翼忽然向前彎曲成了鉤形,長鉤一伸,一舉勾出了墨雁的兩翼。頓時墨雁兩翼被折,動彈不得。
殷老將軍看到此景先是一怔,麵上慢慢浮起棋逢對手的微笑。縱橫沙場數十載,這一次的對手,似乎十分有趣。重鈞劍又是一揚,之間被困的墨雁一下子化成一柄無堅不摧的盾,讓長鉤無可依附之地。穆清徽手中含光急轉,兩柄長鉤立即溶為一柄利劍,似是要把墨盾一劈為二。眼看著墨盾便要被撕裂。殷老將軍手中利劍急轉,墨盾瞬間化為無形,隨之慢慢化為一個空心的圓,把穆軍逐漸包圍其中。墨色的圓慢慢鎖緊,重重疊疊,裏麵的穆軍若困獸之鬥,卻如何也衝不破這包圍。殷北庭的臉上慢慢浮現出狂傲的笑意,手捋長須,果然年輕人還是嫩了些。
穆清徽卻並不焦急,抬首望了望天色,嘴角露出莫名的笑意。眼見著場上白色已顯頹勢,黑軍以為穩操勝券的時候。身後的睢陽城門忽地洞開,一線白流若一柄利箭劃破了墨色的蒼穹。睢陽城的城門上不知何時已然換成了白色的將旗。一切都發生的悄無聲息,墨軍嘩然。
忽遭此突變,連一直以沉穩著稱的殷老將軍都不由得驚愣當場。穆軍何時多了這麼一隻奇兵!竟趁著兩軍對壘城中鬆懈之時拿下了睢陽城。此時被黑軍圍住的白軍忽地化成了一枚閃耀的六芒星,與白色的箭矢遙相輝映,就要把黑軍的圓陣瓦解。黑軍遭此慘變,忽地士氣大泄,更有甚者倉皇而逃。一時間圓陣潰不成形,一時白芒大勝,就要把那分崩離析的黑色吞沒殆盡。
殷老將軍忽逢驟變,雙眼漸漸漫上了血色,縱馬提劍,劈濤斷浪,氣勢如虹,所過之處無不血濺三尺。穆清徽見此情形,也策馬馳縱,墨色的含光劍在天光下閃出盈盈輝光,劍光如電,和重鈞劍驟然相激,劍氣衝天,三丈之內無人敢近身。萬裏疆場似乎都變成了兩人的陪襯。
“想老夫戎馬一生,如今戰死沙場,幸甚至哉!”殷老將軍畢竟年邁,最後已是力竭。穆清徽手中含光閃過淩厲的一線,似是不忍多看,微微闔了雙眸,再睜眼時老將軍已然直直墜下馬去。
這位六十高齡的老將軍終於在一生中的最後一戰中隕落。血洗山河,草掩百骸。這嗜血的修羅場中誰是贏家?所謂英雄惜英雄,身在亂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猶是,雖為敵手,殷老將軍仍以英烈之名厚葬。死於沙場,對於一個戎馬一生的人來說,也算是死得其所
主帥身亡,黑軍自是無可再戰。白軍獲勝,但是這份勝利卻籠上了一抹略帶淒慘的意味。穆清徽以越秀的兩萬兵馬作為一道奇兵,置之死地而後生。後人在提及這位亂世帝王的時候,沒有人不會憶起今日的這一役。這一戰擊潰了影照最後一道防線。為他開辟清明盛世奠下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