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筒把手機從口袋裏掏了出來:「在這兒啊。」
李比昂盯住了他的手機,那就是張筒的手機,黑色的加大版。李比昂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機,開始撥張筒的號碼。張筒的眼睛賊亮賊亮地盯著李比昂的手,問:「你給誰打電話?」
很快,房間裏就響起了三個鈴聲,除了麵前這個張筒的手機,還有兩個鈴聲從衛生間傳出來,李比昂一下就掛斷了。鈴聲是一首新歌,原詞是:「今夜我死心塌地守護著你」,現在變成了:「今、今、今、夜、夜、夜、我、我、我、死、死、死……」
站在李比昂麵前的張筒似乎沒聽到另外那兩個鈴聲,他笑著問李比昂:「你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李比昂倉皇地答道:「我看看我是不是停機了……」
張筒這才把目光移開:「你是不是總欠費啊。」
李比昂不想再繼續這個謊話衍生出來的謊話,他冷不丁說:「咱倆打牌吧。」
張筒說:「你想賭錢?」
李比昂說:「可以。」
張筒搖了搖頭,神秘兮兮地小聲說:「二人莫賭博,這是大忌!」接著他打了個哈欠:「遊戲也玩不了,你又不喝酒,算了,睡吧,我睡床,你睡沙發。」
李比昂沒有反駁他,隻是靜靜地等待他下一步的舉動。
接著,張筒四下看了看,好像忘了臥室在哪個方向了,最後,就像指南針一定要指向北方一樣,他的臉慢慢轉向了衛生間,然後就不可逆轉地走過去了。
李比昂低聲問:「你去衛生間幹什麼?」
張筒頭也不回地說:「那裏有床啊。」
接下來他並沒有進一步做出解釋,一步步固執地朝前走去。李比昂死死盯著他的背影,背影挺正常的,隻是他走路的姿態似乎有一絲絲異常,有點像雞,腦袋一下下朝前探著。
等他走進衛生間之後,李比昂也慢慢走了過去,這個張筒走到浴缸前,一轉身就躺在了另外兩個張筒的身上,還扭了扭身子,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這時候他看見了門口的李比昂,擠眉弄眼地說:「那就委屈你了。」
李比昂突然伸出手,一下就把衛生間的門拽上了,然後再次沖向了防盜門,背後突然有人說話了:「哎,現在可以了。」
他慢慢轉過身去,看見三個張筒都站在了他的身後,脖子都在流血。
他的兩條腿頓時就軟了,不會移動了。
左側的張筒說:「兩個人不能賭博,但現在我們是四個人,肯定不會有人死了,來,玩會兒吧。」
李比昂已經不會說話了。
右側的張筒已經轉身走向了茶幾:「開戰開戰。」
中間的張筒走過來,拽住了李比昂的胳膊,有些困惑地說:「你今天怎麼跟丟了魂兒似的,來啊。」
李比昂就像木偶一樣被拽到沙發前坐下了。另外兩個張筒很自來熟地把那個酒缸抬了過來,又拿來了四個杯子,分別舀滿了。
四個人都坐下來。
李比昂想求饒,但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就那麼呆呆地坐著。
其中一個張筒開始洗牌了,還煞有其事地說起了規則:「每人一張牌,比大小,一把 10 元。對了,如果牌花是一樣的,那麼紅桃大於方片,方片大於黑桃,黑桃大於梅花。」
他和旁邊的張筒坐得太近了,洗牌的時候,他的胳膊肘碰到了那個張筒,那個張筒就朝旁邊挪了挪。他一邊洗牌一邊看了看李比昂,說:「李比昂,你輸了不用給錢,你喝酒就行了。
」
另外兩個張筒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好主意。」
一個人麵對著三個鬼,哪還有心情討論打牌的事,李比昂的心一直在下墜,下墜,下墜……
好像撲克裏藏著什麼醃臢之物,洗牌的張筒一直沒有停手,房間內隻剩下「嘩啦啦」的聲音,枯燥而陰森。
李比昂的眼睛眨了眨,終於開口了,他用很小的聲音說道:「其實……」
洗牌的張筒等了等,沒聽到下文,忍不住抬頭看了看他:「嗯?」
李比昂鼓了鼓勇氣,又說了一遍:「其實……」
另外兩個張筒也看向了他。
最後,李比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洗牌的張筒說:「你覺得這個規則有問題?」
李比昂咽了口吐沫,終於脫口而出:「其實我們還是兩個人打牌。」
空氣一下就凝固了。
過了會兒,洗牌的張筒把撲克牌輕輕放下了,低聲說:「我怎麼沒聽懂……」然後他看了看另外兩個張筒:「你們呢?」
另外兩個張筒都搖了搖頭,然後很著急地看著李比昂,等他接著說下去。
李比昂的聲音突然大起來:「別鬧了,你們三個明明是一個人!」
三個張筒互相看了看,突然同時哈哈大笑,這笑聲在死寂的夜裏顯得非常瘮人。一個張筒笑得蹲在了地上,一個張筒靠在了沙發上,一個張筒捂住了胃部。
李比昂身上的寒毛就像麥浪一樣洶湧地起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