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秀美的眼睛上已是布滿了重重的黑眼圈……
占據著一整麵牆的麵板上飛快的流過一串又一串數字,這是他與身為他妻子的她三個月來的研究成果。
不!是三年……甚至更長……
男人在心裏叨念著,在他的背後,數千台億秒級的計算機正在進行史上最大規模的演算,這絲毫不亞於一次軍事行動所需的演算規模。
他們要模擬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就算是在這個科技高度發達的時代,這亦是天方夜譚。
但是男人從不相信“不可能”這個字眼,自小愛做夢的他已經在腦子裏做過無數次的設想。
他努力學習,考入了王立王都大學工學院,甚至在之後獲得學院與王族授予的“工學博士”、“光榮騎士”稱號。
他在學院裏也邂逅了同樣愛做夢的女人。
女人美麗、賢惠、樂觀……近乎完美,這讓他對她一見鍾情。在他看來,在這個世界上女人是唯一能夠理解他的人。
他們走到了一起,在被授予稱號之後他們便舉行了婚禮。
他們買下了一間別墅,在別墅下秘密建造了堪比王都工學院的完備的實驗室。
隻為了他從小到大的夢想……
不,是兩個人的夢想……
而現在,那個夢想即將實現!
“97%……[AIStone]的理論容量是99.9%,還是多少會有偏差麼……”
男人打開4D打印機的開關,並向能量槽輸入200%的原子能量。
與此同時,大屏幕上的進度條停了下來,實際數值跳躍成了98.32%。
盡管如此,它也無限接近於完整了。
看到如此結果的女人長舒了一口氣,用力的摁下了光浮鍵盤上的回車鍵。
“無論是哪一方麵都很接近了不是嗎?親愛的,我們成功了,我們擁有了讓世界變革的力量。”
“[蒼穹之音]”
女人繞到男人的背後,輕輕地擁住了他,那雙細嫩的手與男人的手相合。一臉疲憊的臉上布滿了微笑。
“來,親愛的,讓我們開始完成最後的一步吧。”
她的聲音是如此溫柔,以至於男人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他呆愣著,看著打印機上的啟動鍵被他們一起按下。
那是傾注所有換來的……
霎時間,整個實驗室暗了下來。片刻,一道藍色的光芒重新占據了視野。
他們看的真真切切:藍色的光芒彙成一束,仿佛一支畫筆,在以黑色為背景的畫布上自行描畫起來。不一會,一塊手掌大的冰藍色晶體便被“描繪”了出來。
那是前往夢的世界的鑰匙——[AIStone],俗稱人工智能晶體。
“看,那多美啊。我看到了無盡的夜空上有繁星點點,地上開滿了星星花,這就是所謂的‘天堂’吧。”
“啊,是啊……那就是……天堂。”
他牽著女人的手,爾後兩人雙雙倒在地上。
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隻有那塊石頭孤獨的發著微光。
……
④
王都曆284年
女孩端莊地坐在一麵古典的鏡子前,梳著自己及腰的長發。
鏡子裏的她很美,但她並不這麼覺得。
母親教導著自己無論何時都不能失了作為貴族的氣質。
再怎麼天生麗質,沒了氣質,就和一般的平民沒什麼區別,隻不過是一種粗野的美。
而她的家族所追求的一直都是絕對的完美。
她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看著自己的頭發。
她的發色不是王都人該有的黑色,而是獨具異國特色的銀白。她的父母不得不說是最好的“雕塑家”,給她造出了如此完美的外貌。
宛如公主的奢華閨房外,女仆長輕輕敲了敲房門,恭敬的詢問道:
“大小姐,子爵大人讓您過會去宴會廳。今晚凱特大公將出席宴會,還請您務必不要遲到。”
她皺了皺眉,停下了動作。
“安娜,宴會幾點開始?”
“子爵大人吩咐過,要您6點30分必須出現在宴會廳。”
“我知道了,你去告訴父親,我馬上做準備。”
“是,我明白了。”
說完,女仆長唯唯諾諾的退了下去。
她長歎了一口氣,無力的拉開了豪華的衣櫃,取出一件又一件再常人看來無可比擬的華麗禮服。
最後,在成堆的華衣中,她選定了一件藍色的哥特長裙。
少女的心裏很清楚,這次肯定又和以前一樣。父親隻是把她當做上流社會交際的一種手段。
那些官宦世家的人醜惡的嘴臉令她作嘔。
一想到又要去虛偽的迎合那些大臣,還要和與他們的子女交際,她就會心生厭惡。
但她不能說出來,她能做的隻是將不快樂隱藏在快樂的麵具下,絕不能哭泣。
可是即便難過,她還是無奈的屈服於父親。
臨走前,她從櫃子裏摸出一個紅色的東西。
那是枚胸針,比起她其他的首飾來說有些微不足道,不過對於她來說,任何東西都比不上這枚胸針的千萬分之一。
這是唯一能激起她的快樂回憶的東西——青梅竹馬的“禮物”
小時候,與那個兩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定下的約定,到頭來他們都沒能守住。
那絕不是孩子們的玩笑話,她是從心底發出的,她相信那兩人也是如此。
“至少大家都還在……”
少女低頭輕語道,然後將胸針用力握著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那是一個相當寒冷的日子,時值九月。
九月,幾乎算得上是這裏最差勁的時候了,連綿的陰雨總是如期而至。原本湛藍的天空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色,壓抑的氣息讓人像要喘不過氣來。
那是一種令人說不出來的壓抑,每到這個時節,路上的行人就少的可憐了。
雷雨潛伏在像是被潑了淡墨的雲彩上,蠢蠢欲動著。庭院中的古樹在風的左右搖動下沙沙作響。
一輛馬車在一棟氣派無比的歐式莊園門口停下了。
這是19世紀末英倫風格的馬車,精心裝飾過的車頂上燙著鎏金的雄獅紋樣。毫無疑問,這是皇家專屬的馬車。
西裝革履的車夫匆忙的拉開漆黑的車門,行了個禮。
他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從行禮的標準程度上看來,還是個新手。
“孩子,腰稍直些,這禮行的有些過了。”
馬車上傳出一個久經滄桑但精神飽滿的聲音:
“你父親還是去的太早了,他或許可以教導你做到更好些,當年他可是我的得力助手。”
說著,一個身著燕尾服的老人從車廂裏探出了頭,不慌不忙的戴上光亮的紳士高禮帽。
少年直起身,雙手將長拐杖遞給了他。
細看下,這拐杖竟是由一整塊黑曜石打造而成。
“也罷,你還年輕。再多磨練磨練吧,你會成為一個出色的管家的。”
老人下了馬車,拄著拐杖,步履蹣跚的走向大門。
少年一言不發,默默的點了點頭。他望著老人的背影,再次行了一禮。
老人於鐵門前站定,還未等他出聲,門已自行打開。
女仆們恭敬的排成兩排,步調一致的單膝跪地。隊伍盡頭,同樣衣著講究的中年人向他示意。
“今日大公光臨寒舍,萬分惶恐。您的到來乃是令寒舍蓬蓽生輝……”
“行了,咱們之間用不著客套。”
凱特大公冷冷的打斷了對方的客套話,氣氛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