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晉國衰落(6)(1 / 2)

聽到子產逝世的消息,還有一個人很傷心,那就是孔子。他大哭流涕,稱子產為“古之遺愛”。在孔子給同時代人的評價當中,這個評價無疑是最高的。

孔夫子對子產最欽佩之處,還是“寬猛相濟”。他說:“子產確實是善於治國。政策寬大百姓就容易產生輕慢之心,輕慢則用嚴厲的手段加以糾正。但是嚴厲又會傷害到百姓,又必須以寬大來安撫他們。隻有寬猛相濟,不急不慢,不剛不柔,從容不迫,才會政通人和。”

孔子如此尊崇子產,後世學者自然跟風膜拜,曆朝曆代對子產都是推崇備至。甚至有人說:“春秋的前半段,管仲唱主角;春秋的後半段,子產挑大梁。”更有人說:“後半段春秋,全靠子產生色。”言下之意,如果沒有子產,後半段春秋就沒有什麼看頭了。

當然,也有人對子產頗有微詞,孟子就是其中一位。據傳,鄭國發大水的時候,子產命車夫駕著自己的馬車,在洧水幫助百姓渡河。坐過他的車的人都感恩戴德,孟子卻不以為然,說:“子產也就知道用小恩小惠籠絡人心,卻不知道怎麼治國。提早兩個月搭好橋,民眾渡河就不會有困難了,哪裏用得著馬車?他一輛馬車,能夠讓所有人都渡過河嗎?君子隻要能夠治理好國家,就算出行的時候命令百姓都回避也沒什麼不妥。要想人人都說他的好話,隻怕他活一萬年都不夠!”

孟子的話,說得也有道理。國家總理這個級別的幹部,關鍵是要抓好大事,保證國家不出亂子,而不是在小事上體現所謂愛民之心。但是從子產的實際表現來看,孟子的指責又過於嚴厲,畢竟,在子產當政期間,鄭國社會穩定,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諸侯不敢輕視——大事,他也抓好了。

子產彌留之際,子大叔陪侍左右。子產對子大叔說:“我死之後,您必定當政,有句話想送給您——這世上唯有有德之人能夠以寬厚來使百姓服從,否則就不如采取嚴厲的手段。嚴厲就像是猛烈的火,人們一看就害怕,躲得遠遠的,自然不會被燒死;寬厚就像是溫柔的水,人們容易輕視它,淹死的就很多。寬厚,畢竟是一件很難掌握的技巧啊!”

子大叔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你幹脆說我無德不就行了?子產死後,子大叔果然執政,他也學著子產那一套,“不忍猛而寬”,希望以德服人。結果不到半年,鄭國盜賊四起,甚至有人在萑苻(huánfú,地名)嘯聚山林,拉起了武裝,公然跟朝廷對著幹。子大叔追悔莫及,派軍隊進攻萑苻的盜賊,將他們趕盡殺絕,鄭國的治安才稍有好轉。

傀儡天子的繼承權爭奪戰

公元前527年,王室流年不利。六月,周景王的大子壽不幸去世。八月,大子壽的母親穆後因為過度悲傷,也撒手西去。

同年十二月,穆後的葬禮在雒邑舉行,晉國給足麵子,派出以下軍副帥荀躒(lì)為首的代表團參加。

葬禮之後,周景王設宴款待荀躒和他的副手籍談。王室對晉國派要員會葬穆後受寵若驚,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在這個悲傷的時候請客吃飯,顯然不合時宜。畢竟天子也是人,老婆剛剛下葬,就算是裝,也得裝出一副吃不下飯的樣子啊!

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席間使用的酒器,顯然不是尋常之物,若以規格而論,休說招待荀躒,即便是招待晉侯,甚至祭祀列祖列宗也足夠氣派了。

“此乃今年魯國進貢之物。”也許是看出了荀、籍二人的疑惑,周景王主動介紹道。

荀躒“哦”了一聲,似乎明白點什麼,他沒有接周景王的話,而是偷偷地向籍談使了個眼色。籍談含笑微微點頭,意思是您放心,由我來應付。

果然,喝過兩杯之後,周景王突然對荀躒說:“伯父,寡人有一事不明,想向伯父請教。”

伯父、叔父本是天子對同姓諸侯的親熱稱呼,用在荀躒身上,自然是十分客氣。

荀躒趕緊說:“您請講。”

周景王說:“這些年來,諸侯無論大小,都有禮器進貢給王室,唯獨晉國沒有,這是為什麼呢?”

“關於這個問題……”荀躒很淡定地朝籍談拱拱手,“就請你來為天子回答吧。”

籍談早有準備,先是朝周景王作了一揖,然後才緩緩地說:“下臣聽說,諸侯受封於天子的時候,天子會授予他們明器(儀仗),作為賦予權力的象征,好讓他們鎮撫社稷,安定百姓。反過來諸侯則進獻彝器(祭祀用的禮器)給王室,以示服從王室的領導,這是自古以來的常理。按理說,晉國也應該向王室進貢。”說到這裏,籍談話鋒一轉:“隻不過您想必也知道,晉國的情況有點特殊,地處窮鄉僻壤,長久以來與戎狄之人雜居,而遠離王畿。王室的福分我們享受不到,倒是為了與戎狄周旋而忙個不停,實在是顧不上向王室進獻彝器啊!”

言下之意,王室與諸侯禮尚往來,王室沒有授予晉國明器,晉國也沒有理由給王室進獻彝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