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心上人,誰解岐中易?阿南,你說,你一次又一次給我做岐中易,教導我解開其中的關竅勾連,是不是,你也早已心中有了我,希望我能知曉其中之意?”
阿南抬手捂住自己的臉頰,感覺在他的目光下燒得熱熱的:“別自作多情了……”
“是嗎?原來是我想多了?”
隨著他的話語,掌心岐中易聲音清空,在一片混亂複雜的局勢之中,他解下了第一片銅環,在阿南不可思議的目光之中,將它輕輕放在了她的手心之中。
“畢竟,我這麼努力,瘋狂地逼自己進步,竭力拉近你我的距離,除了要自救之外,我還想要很多……”他握著她攤開的掌心,抬眼凝望她,“妄想實現一些實現不了的夢想,得到一個得不到的人,到達一個到達不了的地方……”
他指尖撥動,將第二個銅環解了下來,繼續放在她的麵前。
初辟鴻蒙解開了第一步,他便已揪住了整個岐中易的關鍵,隻要循著這基本的思路,便能懂得如何破解這四麵八方縱橫交錯的力量,處理這千變萬化牽一發動全身的局麵。
“你會到達你想要到達的地方,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當然,也會實現你想要實現的理想。連你想要的人……”阿南握緊了手中的銅環,將它們貼在心口,與他對望,“你也已經得到了。”
聽到她肯定的回答,他的臉上,終於露出釋然而欣慰的笑容。
“可是,我還想要東宮好好的,想要父親順利登基,想要母親不必白發人送黑發人,想要祖父安然傳位,想要弟妹們都得保全……”
他說了許多,但就是沒有自己。
於是阿南便問:“那你呢?”
他望著阿南,目光中含了千言萬語,最終,卻隻輕聲道:“我……想要活下去。活在有你的天地間。”
阿南抬手輕撫他的鬢發,就像撫慰一個茫然找不到歸宿的孩子。
“會的,阿琰。我們會一起活下去,活到很老很老的時候。孩子們圍繞在我們的床邊,問我們,還有什麼願望嗎?我們說,把我們埋在向陽的地方吧,這樣,我們能一直暖暖地曬著太陽,一直開開心心的……”
最後一個岐中易已解開,燈光逐漸微弱,而他們相擁在一起,聲音也越來越低,直至不再響起。
所有一切都不再需要宣之於口,他們已明了彼此一切。
盡管他們麵前的料峭初春,依舊寒意濃重。
但隻要他們能相擁彼此,便恍如沐浴在最和暖的日光下,再無肅殺寒涼。
三月初五,太祖二十四周年忌辰。
天氣本就異常,大祭前夜又突然嚴寒逼來,梅花山上萬千花樹,初生花蕾全被凍在了冰淩中,生生摧折。
縱使天氣極寒,皇帝依舊親至順陵主持大祭,皇太子副祭,皇太孫陪祭。
監理禦史率隊,禮部尚書主禮,一百二十人肅立於雪風之中列隊。幾位老臣在麻衣內穿上了三四層夾襖,可上天仿佛故意作弄,已是這般寒冷天氣,二更天時,城外山中居然開始飄雪了。
三更一點,風拂白幡,這場雪竟越下越大。順陵衛提八對素白燈籠在前方引路,眾人頂風冒雪,列長隊進入大金門。
過了大金門,皇帝下馬,領著太子太孫步行謁陵。
風卷起雪花打在所有人身上臉上,眼睛都難以睜開。耳邊隻聽風聲呼嘯,朱聿恒見沒踝積雪讓祖父與父親都是步履艱難,便示意隨身的侍衛攙扶好他們,自己則快行幾步,率先前進。
素白風燈在風雪中半明半晦,引領祭祀隊伍過了禦河,進入呈北鬥七星形狀的神道。
神道邊的鬆柏堆積了風雪,燈光下隻見深深淺淺的白色起伏如波,周身唯見慘白。
所幸神道旁相隔不遠便有獅象麒麟獬豸駱駝等石像分立,祭祀隊伍隻需沿著石像往前即可。
經過十二對石獸後,眾人折向正北,卻忽然都停了下來,個個麵麵相覷。
朱聿恒看向前方景象,心下不覺大震,在風雪中回頭召喚:“滎國公。”
滎國公袁岫是此次順陵祭祀安護,聽到皇太孫召喚,他立即折返,回來聽命。
朱聿恒指著前方問:“望柱哪兒去了?”
望柱原本在十二對石像後的轉彎處,高達兩丈,雕鏤雲龍紋飾。而望柱之後,更是有高大的翁仲夾道而立,赫然在目。
可此時他們舉目望去,前後左右隻見一片白茫茫的大雪,被雪覆蓋的地表略微起伏,哪有望柱和翁仲的影子?
甚至,前方漫漫風雪中,就連陵寢內高大的文武方門、享殿也毫無蹤跡。
饒是這樣的寒夜風雪中,滎國公的額頭也沁出了一層汗珠:“待老臣率一隊人馬,往前方查探一下,是否雪夜晦暗,一時失察,走岔了山道……”
“順陵中隻辟了這一條神道,如何會走岔?”
滎國公無言以答。朱聿恒也不等他回答,帶著身邊侍衛們,向前方搜索而去,以確定身旁是障眼法,還是真的變了環境。
八個順陵衛提著燈籠,如扇形排開,踏著積雪向著北方謹慎探路,查找原本應該立於盡頭的望柱。
朱聿恒與滎國公隨後查看地勢,緩步向前。
尚未走出幾丈遠,一個衛士“啊”地失聲驚叫,腳下踏空,陷在了雪中,頭破血流。
旁邊衛士忙趕上前將他拉上來,一看他陷落的地方,都是震驚不已。
漢白玉石板鋪設的平整神道,在雪中已不見蹤跡,下方是荒草覆沒的溝塹,被大雪遮掩如平地,難怪那士兵一時不察便失足了。
朱聿恒的腦中,閃過榆木川的雨雪交加中,離奇消失於前方的宣府;以及在橫斷山的暗夜中,莫名被截斷成懸崖的山道。
他回過頭,與身後一個穿著侍衛服色的人四目相望。
兩人雖然都未曾開口,但眼神中都流露出“來了”的意味,繃緊的神經中,又不覺帶了一種設人入彀的愉快感。
朱聿恒吩咐眾人先行止步,示意侍衛與自己一起回到皇帝與太子身邊,壓低聲音將這番怪異情形輕聲稟報了一番。
皇帝重傷初愈,太子身形臃腫肥胖又有足疾,兩人午夜冒雪走了這麼久,已是困頓不堪。聽朱聿恒描述前方情形,皇帝心下驚怒,回頭瞥了文武百官一眼,壓低聲音問:“這情形,與榆木川那一日,似乎相同?”
朱聿恒點了一下頭:“顯然是那些人故技重施,竟敢在順陵再度動下手腳。”
皇帝怒不可遏:“混賬東西,膽大包天!”
太子則問朱聿恒:“現下咱們如何為好?”
“請聖上與父王不必擔心,交由我等處理即可。”朱聿恒囑咐侍衛護好皇帝與太子,示意眾人在風雪中調轉隊伍,往下走去。
祭祀隊伍抬著牛羊豬,捧著雞鴨魚,攙扶著老弱,惴惴不安地回轉。
雪天路滑,神道雖然平整,但畢竟是斜坡,隨同祭祀的老臣個個收不住腳,年紀最大的太常寺卿更是一個滑跤便跌在了雪地上。
太子忙命人攙住他,查看是否受傷。
眾人驚懼莫名,不知在這皇帝、太子、太孫三代謁陵之時,山陵內兩次迷失到底為何。有些不太老成的,在這風雪陵寢之中,已經開始瑟瑟發抖。
皇帝一言不發,袍袖一拂,率先下山。
神道不過一二裏,向下走又比向上走更快,不多久眾人走回禦河邊,看到神功聖德碑亭依舊靜靜矗立在風雪之中。
一切看來並無任何異狀。
想著原定於五更天在享殿進行的祭祀,皇帝心下難安,看向朱聿恒。
朱聿恒神情如常,隻走到道旁第一對神獸邊,抬手抹掉了上麵覆蓋的雪,摸到了石刻神獸冰冷堅硬的觸感。
燈光下,前方風雪彌漫,依稀隻能看到一兩尊石獸隱約呈現。
順陵神道的石獸,巨大無匹。其中最大的石像重達十五六萬斤之巨,當初為了將它們運抵順陵神道,正是趁著冬季,在路麵上灑水成冰,再以滾木為輪,由千百民伕牽推到神道邊上,永世不移。
他回頭看向身後那個“侍衛”,對方向他點了一下頭,示意無誤。
這些仿佛可以亙古守護順陵的石獸,在積雪中越顯高大莊嚴。
“陛下您看,此間情形,與那日榆木川,豈非一模一樣?”朱聿恒走到皇帝身邊,低聲道,“無論如何,當日榆木川之仇,今日孫兒定要做個了斷!”
皇帝抬頭看向上方。此時北風愈緊,雪花稍緩,在隱約中他能看見上方的文武方門和享殿,大雪也遮不住那些雄渾的輪廓。
然而,就這麼抬眼可見的距離,他們卻怎麼都走不上去。
風雪之中燈光晃動搖曳,朱聿恒看到祖父的臉色略顯灰敗。
大祭時辰將至,而君臣被困於神道之上不得叩拜山陵之事,一旦被天下人知曉,必定會浮動朝野人心,引發無數風波。
但,皇帝最終掩去了慍怒,隻抬手緊按朱聿恒的肩,道:“好,那朕今日便在此處,看朕的好聖孫破陣!”
朱聿恒鄭重點頭,握了握隨在他身邊那個“侍衛”之手,示意他在這邊陪護自己的祖父與父親。
侍衛略一遲疑,低聲問他:“陣法布置,你已經探明了?”
他點了一下頭,說道:“八九不離十,隻是未能探測到陣法樞紐,還需要略加計算。”
侍衛便再不多言,握了一握他的手,轉身向著皇帝與太子快步而去。
朱聿恒目送他護送皇帝與太子至神功聖德碑亭簷下,回頭吩咐滎國公:“調集兩百順陵衛,人手一盞燈籠,聽候差遣。”
順陵衛有五千之數,多駐紮在陵園之外,滎國公一聲令下,立即便調集了兩百精壯過來。
朱聿恒傳令,所有衛兵攜帶燈火上山。
但與之前不同,兩百人並不是全部跟上去,而是分布在神道上,十步一人,提著燈籠站立在道中,照亮神道。
暗夜風雪中,燈籠的光依稀勾勒出整條神道的走向與輪廓,與往日一般向西北而上,如鬥柄彎折,毫無異狀。
唯一的角度、唯一的方向,卻讓祭陵的一百二十人盡數迷失,仿佛天地間有個看不見的洞窟正在前方張大巨口,將空間徹底吞吃,不留任何下落。
一旁正替太常寺卿揉著腳踝的小宦官,張了張嘴,小聲囁嚅道:“這……這難道是民間俗謂的鬼打……”
話未出口,他發現周圍不少人都看向他,嚇得他立即止住了自己的口,把後麵的“牆”字吞到了口中,跪伏於地,渾身顫抖不敢抬頭。
“荒唐!”朱聿恒朗聲道,“太祖聖陵,何來山野詭談之說?以本王之見,必是這場風雪迷亂了眼目,或是有人膽大妄為,竟敢在太祖山陵裝神弄鬼!”
說罷,他抓過旁邊人手中的火把,示意滎國公及諸葛嘉率人跟上:“走,隨本王一探究竟。”
順陵衛們打著燈籠,如一條火龍自幽暗的山間蜿蜒排布。
神道上依然是狂風暴雪,天寒路滑。但每走一段路,率先引路的滎國公便會抬手抹去堆在神獸上的積雪,露出下方堅硬的石質,確定神道並無異常。
待到十二對或站或立的神獸走過,神道也已到了拐彎之處。
隻是,一拐彎之後,他們麵前出現的,依然是蒼茫的風雪大地。像是走到了天地間一個慘白深淵中,前方及左右,全不見望柱、翁仲與文武方門的蹤跡。
朱聿恒的目光在風雪籠罩的山丘上掃過,思忖著順陵之中、神道之上,竺星河究竟會如何在這一片虛空中,創造出空中樓閣?
回頭看滎國公跟在身後,神情與旁人一般緊張,朱聿恒不動聲色地走到他身邊,不談順陵之事,卻問起了其他:“國公可知,李太師前日於家中辭世之事?”
滎國公一臉沉痛,道:“老臣與李太師多年相交,聽聞噩耗,至今恍惚。”
“國公與太師總角之交,六十年莫逆,真叫人敬歎。”
滎國公神情微動,口唇囁嚅了一下,卻並未說什麼。
而朱聿恒已經轉換了話題,看向神道旁邊的石象石馬,問:“滎國公適才已經驗看過了,這是原來的石雕吧?”
被積雪厚厚覆蓋的神獸,隻留下高大的形狀,唯有腰間被滎國公拂開了一層積雪,露出了下麵的巨石痕跡。
滎國公神情不定:“這……如此巨大的石像,當初要花費千百人才能將其艱難運送過來,若不是原來的,難道……還有其他假冒可能?”
“若是石像,自然不可能,但如果……”朱聿恒朝他笑了笑,抓緊手中的火把,向著麵前巨大的石像重重揮去,“它不是石頭呢?”
火把直擊被積雪掩埋的石像,火光與碎雪同時迸射,高大的像身竟被火把擊出一個大缺口,令周圍人不約而同發出一聲驚呼。
那高大的石頭像,竟然隻是樹枝加積雪堆成,徒具石像模樣而已。
諸葛嘉的目光落在那片被滎國公拂拭出來的石頭上,抬手一掰,那薄薄的灰白石片應聲而落。
原來,整堆積雪之上,隻有這幾處顯露出來的地方是石頭,而眾人被風雪所迷,寒凍之中滎國公已經率先掃出了石片,確定底下是石頭,誰還會將整座石像上的積雪都掃清查看?
見這邊的石像有異,把守神道的順陵衛立即將其他的石馬神獸推倒,一時間驚呼聲此起彼伏。
“這邊的獬豸也是雪堆!”
“這邊……麒麟身上有一半是雪堆!”
滎國公站在神道之上,一時震驚得久久無法回神。
而朱聿恒卻隻瞥了他一眼,返回到神道第一對石獅旁,抓過順陵衛的長矛,向著獅身上方掃去。
上方一尺來高的積雪被一掃而下,獅子頓時矮了一截。
廖素亭“咦”了一聲,道:“這獅子,怎麼好像變矮了?”
“不是獅子矮了,而是我們的神道變高了。”朱聿恒冷冷道,“有人在順陵中,變出了另一條道路。”
“殿下,如此情勢之下便別開玩笑了吧,這裏明明隻有我們走慣的這一條道,哪來另一條?”滎國公強笑道,“再說了,道旁還有這麼多高大神獸夾道,新路能往哪邊辟去,才可將神獸全部遮掩?”
朱聿恒聽若不聞,隻向前再走一段,邁到第二對神獸獬豸旁邊,然後揮手掃雪。
那看起來如以往一般高大的獬豸,居然有半身都是雪,其餘的全都埋在雪下,與站在道旁的他們竟差不多齊平了。
朱聿恒指著麵前這陡然變矮的石獸,開口道:“腳下。”
眾人知道他是在回答滎國公剛剛的問話,望著那矮了半截的神獸,一時都是麵麵相覷。
諸葛嘉跺著下方堅實的道路,顯然想起了當初在榆木川迷路時的情形,忍不住問:“殿下是指,風雪彌漫將路墊高了?但,即使風雪再大,也不可能將原來的道路徹底掩埋吧……”
“確實不可能。但,有人借助此時天氣,在山陵地形上抬高一層,在空中微不可查地偏轉角度,讓我們淩空走到了另一座山頭。而風雪讓我們感覺遲鈍,以為滑跤難走是頂風冒雪的原因,其實,這是神道的坡度與夾角都變大了,所以導致上行艱難!”
滎國公驚慌地踩著腳下道路,道:“可臣等每日來此布防,甚至昨日還巡視了一番,如此浩大的神道……就算神獸石像是雪堆的,人力也不可能在晝夜之間辦到啊!”
諸葛嘉也有些遲疑:“屬下聽說,當年建造這條神道發動數萬民伕,花費數月才堆建而成,如今這短短時間,就算對方能撒豆成兵飛速改道,咱們守陵的這麼多人,也不可能不察覺啊!”
“何須那麼多人,那麼大動靜?”朱聿恒一指天空紛紛揚揚的雪,道,“這嚴寒天氣幫了對方大忙,他隻需要幾個人加以配合,立即便能搬山倒海,做到這一切!”
說罷,他抓起一盞紙皮燈籠,率眾人大步走向神道中央。
神道旁偽裝的雪塑已被清除,他以步數丈量,借兩邊逐漸隱沒的石像為參考,在走了約有百十來步之後,腳步才慢了下來,尋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一處關鍵所在。
毫不猶豫地,他示意眾人與自己一起,將手中燈籠一把拋向那一段神道之上。
數十個燈籠與火把一起拋下,燈籠中的蠟燭傾覆,外麵的紙皮連同竹骨架頓時熊熊燃燒。
不消片刻,下方的雪道頓時開始融化。
消融的冰雪下,露出的赫然是凍在冰中的秸稈。
冰塊中間夾雜了秸稈,便凍得極為堅硬,五大三粗的侍衛們一擁而上,向著地下一腳腳踹去,卻始終未能將其搗毀。
直到下方傳遞來柴火,在冰道上燃燒,下方才被轟然燒穿一個洞。
就在火堆墜下的刹那,朱聿恒已高高躍起,直擊下方機關樞紐的最中心。
霎時間,眼前雪氣彌漫。轟然聲響中,腳下神道整條坍塌,帶著朱聿恒疾速向下墜去。
但朱聿恒早已推算過下方的結構,在他率眾走過神道的那一刻,下方每一個受力點便都已在他腦中清晰呈現。
在下墜之際,他的日月出手,勾住旁邊的立柱,在空中稍頓。夜明珠的光華一閃而過,讓他瞥見了晃蕩之中,地下支撐的結構。
如他所料,這條假神道正是數根木頭搭成的疊梁拱形狀。交錯搭置的豎梁由橫梁相卡分攤荷載,上麵越是重物相壓,下方結構便越顯穩定。
而在這幾根木頭疊成的架構之上,鋪上一排厚厚秸稈,再澆水濕透,被牢牢凍住之後,便成了一條堅實無比、向上延伸的天路之橋,徹底覆蓋並偏離了原來的神道,將所有人指引到了預先設好的陷阱埋伏之中。
這便是突破了空間限製的五行訣之力。大如榆木川的山脊,小如橫斷山夜間山道,隻要借助天象地形,便能以結構交錯之力將一切延伸至空中、地下,憑空營造出改天換地的效果。
而,這也是五行訣轉變了道路與方向之後,為什麼都需要一個“陷阱”作為後手配合的原因——
因為,無論是在榆木川以疊梁拱改換山脊,還是在橫斷山中憑空造出一個懸崖,抑或是在這山陵之中轉換神道,在吞噬了空中或者地下的空間後,都必須妥善處理這個多出來的空洞,否則,設陣手法便難免出漏洞。
而如果這空間變成了陷阱,於是在解決合理存在的同時,更能埋伏下潛藏殺招,於天羅地網後再翻出森羅地獄,無人能逃。
電光石火的瞬間,朱聿恒查明下方結構,印證自己的猜測後,隨即落於木梁構造間隙中。
如他所料,陣法構造薄弱處被擊破的刹那,潛藏的陷阱立即發動。
劈麵風聲響起,暗處坍塌震顫聲傳來,機關已發動自毀,疊梁拱的所有梁柱一起向著朱聿恒重重壓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