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君這一招兒實在是太高了,簡直是不動聲色的把程自學給高高的掛了起來,而且還讓他有苦說不出。
“王書記,您放心,我常渡海肯定會全力以赴,堅決完成市委交辦的工作。”幾乎就是在一愣神的功夫,常渡海就大聲的朝著王子君保證道。
一唱一和之間,好像什麼事情都完成了,但是這種完成,卻是讓在座的人麵麵相覷,有點反應不過來。他們的目光從依舊帶著笑容的王子君身上轉向了程自學,又從程自學的身上轉向了常渡海。
作為羅南市的幹部,對於常渡海和程自學的關係,他們都太清楚了。而現在王子君將常渡海直接給頂起來,那目的是為了什麼?這種用意是不難猜度的。看著這位表麵上看上去溫文爾雅的王子君,無數人的心思在快速的閃動著。
究竟是跟著常渡海,還是跟著程自學呢?官場裏是需要站隊的。你保持中庸,做個牆頭草,見風使舵,哪邊都不得罪,明哲保身倒也不錯,不過,這麼做也是利弊各半,很難博得領導的信任。既使不會把你當成對立麵,至少也不會把你劃進核心利益圈子裏的。
按說,這常渡海和程自學兩個人並不是一個級別上的,但是現在,因為有了王子君的支撐,那就等於在常渡海的身上加了一個巨大的支撐。
程自學也在發愣,他同樣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演化成這等模樣,看著王子君那淡淡的笑臉,在這一刻。他才深刻的意識到這位年輕的市委書記。並不是他想象中的溫順善良。
將常渡海給頂起來,那幾乎等於在自己的身上套了一個枷鎖,不論是因為自己兩人之間的舊怨還是因為要得到王子君的支持,常渡海都會和自己有一段死磕。而現在在座的這些人之中,又會有多少支持自己呢?
看著一個個在座的身影,程自學直覺後背有些涼颼颼的。看著依舊在微笑的王子君,程自學就覺得,正坐在自己對麵的這個家夥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分明是一頭笑麵虎麼。
先給自己畫了一個大大的餅,然後在自己興奮不已的時候,才發現這個餅居然是給自己的對手吃的。
而且,這種陰損的招術,王子君居然說得道貌岸然,堂堂正正,讓他根本就沒有反駁的餘地。
他能說自己和常渡海有舊怨麼?能說王子君此舉純粹是對自己打擊報複麼?能說王子君分明是給自己添堵麼?……
一個個問題,在程自學的腦子裏飛快的轉動著,不過每一個問題的答案,似乎都是否定的。有些話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是不適宜拿到桌麵上來說的。
“程主任和常主任的表態,讓我萬分感動。這就說明一點,咱們羅南市的幹部是高素質的。羅南窮。但是羅南市幹事創業的氛圍不錯。人心思變,人心思幹,人心思發展,我相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羅南市得以全麵提升將會指日可待。”王子君說話之間。又笑著道:“程主任,走,今天咱們好好喝上兩杯。”
“喝兩杯。”程自學勉強擠出來一絲笑容,輕聲的回應道。
有句老俗話說得好,窮廟富方丈。這話放在羅南市也是很有說服力的。在幾乎遍地土黃色的三四層小樓的洛南市區西郊,就有一棟占地足足有十餘畝的別墅。
別墅後麵,是一片濃密的小樹林。山野林間,似乎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山雀啁啾不已,到處都是溪流潺潺,花朵吐蕊,樹搖春風,天地間仿佛融合在一起,靜謐、闃無聲息,幾棵白楊樹下斑斑駁駁的迷幻的影子,映著燦爛的雲霞。初次來到這裏的人,忍不住感歎一聲,此處真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能夠住在這個別墅裏的,自然不是尋常之輩,而能夠出入這片別墅區的,也都是羅南市需仰望才見的主兒。
一輛灰色的桑塔納轎車,順著平穩的道路,緩緩的駛向了別墅的大門口,就在這車子將要進入別墅區之時,兩個二十多歲的漢子,瞬間攔在了車子的前方。
“誰?”站在左邊的漢子穿著背心,一片猶如猛虎一般的紋身,從沒有遮攔的衣服中顯露出來。
“開門。”司機從車窗口露出半個腦袋,冷聲的說道。
看到年輕的司機,那漢子隨即就露出了笑臉道:“原來是您老,快請進,快請進!”
說話之間,飛快地取出來腰裏的遙控器,迅速的打開了大門。年輕的司機鼻子裏冷哼了一聲,車子就無聲無息的滑入了別墅之中。
“叔,到了。”司機將車子輕輕地停在門口,臉上露出了一絲恭敬的神情,朝著車後麵陰影裏的人說道。此時的他態度極端的恭敬,就好像車裏坐的就是自己的老祖宗一般。
車後座上的男子點了點頭,輕輕地推開了車門,而就在此時,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已經從房間裏迎了出來,就見他緊跑幾步,雙臂一伸,笑著道:“何大哥,您貴人事多,我哥在這裏等了您一個多小時了!”
何進鍾看著男子張開的雙臂,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厭惡之色,但是最終,他還是沒有拒絕這年輕人的擁抱,隻是臉上的神情,顯得有些不好看。
那鄭曉楠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何進鍾的表情,和何進鍾來了個熱情的擁抱之後,就笑著道:“何大哥,我求您一件事,我那輛寶馬車不是被您弄走了麼?”
“時間也差不多了,過兩天你來取。”何進鍾稍微沉吟了一下,淡淡的說道。
鄭曉楠冷笑了一聲道:“那輛車被帶走了,他媽的我就不要了,他王子君不是不讓那輛車進市委大院麼,老子再買輛一模一樣的。照樣進去!真把市委大院當成他自己家了!”說到這裏。又嘿嘿笑著衝何進鍾道:“我聽人說五個四的號還沒有人要,你打個電話吩咐一聲兒,讓交警那邊批給我。”
批個車牌照,對於作為公安局長的何進鍾來說,其實是算不得什麼難事的,更何況眼前之人又是他不願意得罪的。當下就點點頭道:“這個好說,明天我打個電話。”
說到這裏,正向裏麵走的何進鍾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淡淡的道:“五個四雖然號碼連著,但是總歸有些不吉利,我看五個九是不是能給你弄出來,我讓鄧答軒把這個號給你。”
“哥,我的親哥哎,謝謝何哥有好事就想著兄弟,哥的心意兄弟記心裏了!不過這一次,兄弟我就要這五個四了,他娘的,誰跟老子弄事。二爺治死他!”鄭曉楠咬牙切齒的說完,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何進鍾的眉頭,皺得越加的緊了,他心中很是清楚。這鄭曉楠這般的怒氣衝天是衝著誰來的。看著鄭曉楠那張充滿了暴虐的臉,何進鍾腦子裏冒出來一句話,真是不知道死活!
就算你再厲害,你哥也不是吃素的,後麵還有那一位支撐著,但是你也不看看。你要對付的人是誰呢?也不怕說這種大話把舌頭給閃了!
不過這些話,何進鍾自然不會對這個鄭曉楠說的,在他何進鍾眼裏,這種腦袋一熱、砸鍋賣鐵的家夥,就是缺根筋。要不是有一個好哥哥,早就該扔到監獄裏邊好好地住上兩天了。
“何局,今天可有點晚哪!”穿過長長的走廊。在別墅大廳的盡頭擺放著一張大大的圓桌,雪白的燈光照耀下,猶如玉石一般的桌麵反射著淡淡的光輝。而在這圓桌的後麵,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嘴角此時正隱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男子的旁邊,還站著幾個人,其中就有一個穿著耀眼長裙的女人,但是無論是這個女人,還是其他的人,在這個男子的身邊,都好似明月邊上的星星,根本就顯現不出他們本身的光亮。
“沒辦法,今天要開作風整頓大會,不參加不行。”何進鍾對於這個男子,笑容之中帶著一份敬重,他的話語,更是在男子解釋自己為什麼來晚。
男子笑了笑,朝著自己的旁邊的位置上一指道:“自由不當差,當差不自由,來來來,何局你這邊坐,忙了一天了,咱們好好地喝兩杯,也算是解解乏。”
何進鍾和男子顯得很熟,絲毫沒有推辭,就在男子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啪啪啪”男子輕輕地拍了拍手掌,四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子,分別端著小盤從門口走了過來,隻是眨眼的功夫,就將十多個樣各異的菜,放在了何進鍾等人的麵前。
“何局長,李院長,來,咱們幹一杯。”中年男子說話之間,就將杯子端了起來,沉聲的朝著何進鍾以及自己左邊的人說道。
被他稱為李院長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白胖男子,白色的短袖配上金絲眼鏡,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他在將杯子之中的酒喝下去之後,就歎了一口氣道:“何局,有什麼好消息沒有,你人頭熟,知不知道這作風整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
何進鍾將自己杯子裏的酒喝完,這才淡淡的說道:“李院長,這種事情您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兄弟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樣一樣的,都想著讓這作風整頓早一點結束呢。”
“再不結束就真他娘的沒法兒幹下去了!”那李院長厚厚的手掌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沉聲的說道。
中年男子笑吟吟的聽著兩人的對話,神色灑然的道:“怎麼,李院長遇上煩心事了?”
“還不少呢。自從這作風整頓一開始,就來了幾個老頭子來我們法院督導學習,那些從優風辦傳過來的告狀信,更是讓人頭疼啊!”李院長說到這裏,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白胖手臂上那閃爍著金色字母的手表,在燈光照耀下更是有點閃人的雙眸。
何進鍾對於這李院長並不陌生,聽到他的抱怨,並沒有說話,隻是拿起筷子靜靜地吃著菜。
“一些陳年舊案。這應該難不住你李院長。”中年男子朝著李院長笑了笑。就朝著坐在鄭曉楠旁邊的女子道:“修珠,給李院長將酒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