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書我真沒法讀下去,心裏有要搧作者耳光的衝動。
我看還是跟小王學說話吧,人家一女孩兒,賊精,有人緣,不就憑她一張嘴嗎。於是,我開始注小王平時的說話方式。
“你穿黃裙子啊——”小黃和人打招呼,分明人家穿黃裙子。
“又拍好東西了吧?”這是對攝影協會的人說話。
“主席滿麵紅光,又有喜事吧?”
“全文聯就你們幸苦啦。”這是在討好辦公室的人啊。
我一個讀書的人,好呆語言上也下過一些功夫,象上麵那些白開水話,實在不好恭維。可小王這麼說,別人也接受。這理在哪兒呢?
有一天她帶了我去別人家裏打牌,我又化了心思聽她們說話。你還別說,幾個小時下來,我還真弄明白了她們語言方法的真諦:就是說了半天,等於什麼也沒說!
牌局散過,我象小王壯嚴宣布:“我已經會用你們的方式說話了。”
於是我主動出擊。(這是我最初的墜落)
我看見有人穿黃裙子了,我就說:“好,黃裙子好,時尚。”
我對攝影協會的人說。“你們的影展一流,上檔次。”
主席滿麵紅光,我當然不可以和小王說一樣的話:又有喜事吧?那顯得很傻,我這樣說:“滿麵紅光的主席將領導我們走向輝煌!”
說得好,我誇讚自己,說出了文人的味道、文人的墜落。
討好辦公室的人要說出他們幸苦的意義:於是我說:“你們的幸苦是我們做好工作的基本保障。”
我現在逮到熟悉的同事就主動說話。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我為自已觀念更新而得意。許多人說我近來精神麵貌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隻有諸如尖嘴這樣的人,對於我的成長疑惑不解,總是鬼鬼祟祟。
話說回來,不就說一些不著邊際、,人家願聽、自己又不需要負責的話嗎?又有何難呢?
世界似乎很平靜。主席、尖嘴、老陳都開始對我客氣起來,盡管是些表麵上的功夫,但我認為他們態度上的一些變化,善良成份多過惡意。人之交淡如水,和和氣氣總相宜。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我卻是這樣理解,和睦相處比什麼都好。
但是,我理解錯了,後來發生了一件令我匪夷所思而別人卻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
那天我和幾個朋友在酒吧喝酒,大家正樂著,過來了兩個女青年,開始我們以為來者是做那個生意的小姐。她們自稱是本市一家私營民間谘詢公司員工,主要從事一些諸如:房價谘詢,市場調查的活動。曾經看過我的作品,很欣賞我的文筆……
喝著酒,又逢美女誇獎,我飄飄然起來,此時舌頭有些發硬。
“我們想打擾一下,提一個問題。”女士非常有禮貌,笑著對我們說。
“好,—。”我說。
“您的新作‘文人無行’提到一個觀點:您看不起文人?您是否隻是在文章裏說說而已,並不當真。”
旁邊吧台有女人在和男人調情。
“當然當真,—”我搖晃著站了起來強調。此時,我記起了原話好象是林語堂先生所說:文人比妓女不相上下。於是我果斷的將林先生隱去:
“肯定當真,文人比妓女不相上下,自然叫人看不起。做人可,做文人不可!”
兩女士被我的直率和幽默所折服。我也為自己的膽氣和才學得到讚美而感到充分滿足。
第二天,以及後來的日子,我就不好過了。單位上的同事幾乎全體都不理我。
我通過小王偷偷摸摸了解到,他們手上有了那天我在酒吧裏放的惡屁,單位全體人員,除了我之外,都聆聽到了我那天的精彩比喻。至於那兩個,很欣賞我文筆的美人,她們是尖嘴顧傭的私人調查。尖嘴可能得到了主席的授意……
我不解,為什麼要揪住我不放呢?後來我得到消息,理由太簡單:人們鑒於我起初驕傲、後變謙卑,想看看這種謙卑是否有陰謀、或者想知道,謙卑背後是不是有更猖狂的驕傲。哪曉得我的偽裝太經不起考察。
主席如是評論:隱藏太深,人心太深。
老陳如是說:不管關於文人的那段話是誰說的,但我們不能說,時代也不同,這是汙辱我們文化人
尖嘴說:……
我心愛的小王說:看來你已無藥可救,請好自為之……
我以前尊循父訓,後學世俗;但我心裏一直明白知道我注定最終擺脫不了我的那一份純(蠢)、那一份來自人性的直接。
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聽我說,也可能他們已經聽清了我的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