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丁
時間是河,記憶是水,撈起來的是回憶……
又夢見了汾河!
又引爆了對汾河的深沉摯戀!
哦,我的汾河喲,你的沙灘上還留有我的腳印嗎?你還記得那個和你相處了四年的天真稚氣的小夥子嗎?你的熱懷中還有我打水漂時落進去的小石片嗎?我的調皮被你收藏,小石片濺起的成串的歡樂至今為我珍存!
更難忘啊,你給我的饋贈——
盛夏的汾河灘,美的所在,青春的世界,哦嗬,我們讀書的好去處!
你瞧,佳木秀立,樹冠撐傘,蔥蔥蘢蘢;柔草如茵,葳蕤蓊鬱;小花星燦;禾稼滴翠;荷莖亭亭,荷葉泛釉,露珠瑩潔……真是一幅毛茸茸的水墨麵!
你聽,小溪淙淙,訴說著河灘的清靜寧謐。小溪何處?初尋無跡,細辨,一帶濕濕的綠彩在蕩動,好像輕弦被撥響,就在你的眼前。好一支田園的奏鳴曲!
在你不看也不聽時,猛地丁零一聲清唱,奇麗而莫能名之的小鳥,掠過藍天,飄逝在朦朧的遠山裏……
它處炎炎如火,此處涼氣如流。
樹傘的濃蔭下,遠望,可見星星點點的學生攤書冥讀;或徐徐往返,移動著朗朗如樂的書聲,時斷時續,忽高忽低……
那回讀書,我把魂也搭進去了。突然,手背上有輕微的癢癢,抬眼細瞧,咦,是一隻小飛蛾。我正欲襲擊的另一隻手,猛地凝固在半空。多可憐的小精靈啊,連翼翅算上,充其量大不過米粒,它正在我的手背上做著迢遙的二萬五千裏長征……
一種與它親昵,與它開個小小玩笑的念頭奔上心野。鼓起兩腮、憋足勁,猛吹一口氣。這狂烈的颶風不把這小小的生命吹它個十萬八千裏才怪。
然而,沒有!
在受到這突猛、巨大壓力的刹那,它的翅膀倏地觸在實處,身體後傾,壓低,後傾,壓低……我看到,那透明的薄紗似銀翅緊貼手背,緊緊地,緊緊地,……它以此來承受這突降的強勁的壓力,以此來緩衝這深重的災難與痛苦。
使勁再吹,這小小的飛蛾喲,依舊一動不動,像釘子釘住一般,盡管它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栗。
它沒有掉下我手背的懸崖。
這是生命的奇跡!
我沒有再吹,不忍心,又似乎不配。直到它徹底鎮定,放心地飛走。
生活中遍是巧合,否則便不會有那麼多的人成天驚呼“上帝”“命運”之類了。其時,我讀的書是《莊子》,正巧讀到有“小大之辨”這四字的部分。
書讀不進去了,滿眼都是小飛蛾和“小大之辨”。
大學畢業,告別汾河,走向生活之後,我才徹底認識了“畢業”的分量。它並不是坐收其成、躺倒享受的代名詞,而是勞動,付出,吃苦,流汗的同義語,是迎接考驗和挑戰,是承受各種失敗的痛楚……
當生活中的厄運突襲而來時,我的心野上便飛起一隻永遠的小飛蛾。
它告訴我,生命就是儲存和爆發能量,生命的過程便是練硬翅膀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