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剛落,一直吸鼻涕的金三玲再也忍不住了,急急地喊一聲:“報告。”
我們都想笑又不敢笑,李連平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但還是沒好氣地問:“什麼事?”
金三玲漲紅了臉,囁嚅道:“擤鼻涕。”
我們拚命壓抑著,但還是有人笑出聲來。因為有言在先,李連平隻好不耐煩地說:“去吧去吧。”
金三玲到附近一個垃圾簍裏擤了鼻涕又回來了,李連平繼續給我們講話,無非是訓練應該注意的事項雲雲。這時,空蕩的院內忽然有一個矮胖的五十多歲的老頭遠遠地朝這邊看著。李連平小聲說:“這是林老板,你們認真點。”他的神情愈發地嚴肅起來。
我感到站在我左邊的金三玲鼻子吸得越來越快迅了,她求救地望著李連平,想再喊“報告”。但李連平故意看都不看她一眼,這樣金三玲沒機會喊報告去擤鼻涕了。正在我們都為他擔心時,我看到她低了頭,將一隻手抬起來。那隻手再放下時,手裏明顯多了一點東西,她的鼻子也同時停止了吸動。
我立刻明白了,惡心地差點吐出來。好不容易下班鈴聲響了,我卻一點胃口都沒有。我不知道我是惡心金三玲,還是惡心李連平,亦或是惡心所謂的軍事化管理?
碗筷依然是自己帶,飯堂人很多,打飯的共有兩個窗口,一個是員工窗口,一個是職員窗口。職員窗口人很少,員工窗口卻排了長長的兩隊。雖然如此,我們還是不能去員工窗口打菜的。菜雖然是一樣的,但他們可用的飯票是兩塊錢,兩葷一素。而我們的可用飯票隻有一塊五,一葷兩素。這都是麗娟告訴我的,我們現在一個廠裏,吃飯時間可以坐在一起了,這讓我剛才還很鬱悶的心情好轉起來。
一葷兩素的菜是可以隨便選的,有點象外麵的快餐。米飯雖然沒有黴味,但非常粗糙,間或還能吃到沙粒或別的東西,我還是很開心。這個廠的飯菜不但比“永新”廠飯堂的菜好得多,就是比我在家裏吃的也好得多。我選的葷菜是雞雜炒韭菜,雖然雞雜不多,但味道極好,很下飯。菜則一個是綠豆芽一個是小青菜,滿滿的一碗,再加上飯,這是我來東莞後吃得最飽也是最好的一頓飯。想到以後每天都可以吃到這麼美味的飯菜,我就對這家名叫亮光的廠充滿了無限的熱愛,以後亮光就是我的衣食父母了。
我邊狼吞虎咽邊連連感歎:“要是我媽和我弟在家裏也能每天吃到這樣的飯菜就好了。”
麗娟卻並不應和我:“我剛進廠時也覺得好吃呢,現在一點都吃不下,難吃死了。”
我驚奇地抬頭一看,她碗裏的飯菜都快吃完了,便笑她:“一點吃不下你不也吃完了嗎?”
麗娟哭喪著臉說:“有什麼辦法?不吃肚子餓怎麼上班啊?”
我並不以為意,感覺是她太嬌氣了。
雖然廠紀廠規上明文規定不許帶飯回宿舍吃,但我吃飯的時候還是不時看到有人打了飯偷偷放在茶缸裏,並不去打菜而是躲躲藏藏地走出飯堂。問了麗娟才知,她們是為了省錢。飯堂規定一次一定要打足一塊五毛錢的菜,有的人為了省下那一塊五毛錢到隔壁的小店裏換日用品,就打一次菜吃兩頓飯或幹脆白飯加榨菜。我心裏一喜,原來飯票還有這個功能,那以後我每月就可以多寄點錢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