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下飯,睡不好覺,我覺得我要死了,但我不甘心,我還年輕,我不想死!我來東莞的兩個目的還沒有達到,家裏還有多病的媽媽還年幼的弟弟要我養活!我決定上醫院,可每個月剛領到工資我便寄回家了,我身上僅有一百多塊錢,按照紅姐的說法,這一百塊連一個感冒都看不起,哪裏會治得起癌症?萬般無奈之下,我想到了麗娟和陳剛。在東莞,他們就是我的親人,我決定去找他們!
“五一”節那天晚上,全廠破天荒全都不加班,我將自己的一百多元放在身上,忍著肩膀的劇疼,心事重重地向廠門走去。遠遠地,我看到沈洲孤單單地一個人在廠門旁轉來轉去,象是在等什麼人。看到他,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低著頭想走過去。
誰知他看到我,立刻笑眯眯地迎上來,熱情地說:“海燕,你去哪裏?”
我簡短地說:“我出去走走。”
他緊張地說:“是跟男朋友約會嗎?”
我不想理他,冷冷地撂下一句:“管你什麼事!”便快速離開了。
麗娟新搬的出租屋離金秋廠並不遠,出廠門拐了一個彎,過一條路就到了。我以為房間內還和以前一樣,兩人溫馨地說著話,也許正在吃晚飯呢。以前每當廠裏放假,他們總喜歡做幾樣小菜解解饞。
但我還沒到出租屋,便見房內不止一個人影,並傳來我們家鄉土話的喝斥聲和小孩子的哭鬧聲。走近一看,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正在打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屋內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在洗臉。看到我,女人充滿敵意地用我們家鄉話問我:“你找誰?”
我怯怯地問:“麗娟在嗎?”
女人不耐煩地說:“麗娟是誰?不認識。”
旁邊洗臉的男人忙說:“麗娟是小剛女朋友,看你,什麼記性?”
正說著,麗娟和陳剛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來了。女人趕緊接過陳剛手中的東西,對麗娟卻理都不理。麗娟非常尷尬,陳剛眼疾手快地將她手中的東西接過了。但麗娟的臉色己是非常難看。
房間本來就不大,我再進去,五個大人,一個小孩,連下腳的地方都找不到了。女人很健談,一邊狼吞虎咽地吃陳剛打包回來的炒粉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起了她的遭遇。
原來這一對男女是陳剛的姐姐姐夫,剛從家裏過來。他們十年前便生了一個女兒,現在家裏讀小學。但在農村,沒有兒子的人家是被人看不起的。更重要的是,沒有兒子老了便沒人奉養。和很多農村夫妻一樣,他們鼓足了勁想生個兒子。誰知連懷了幾個,到五六個月時,托人到醫院B超一檢查,全是女孩,於是全部打掉了。
剛才被打的那個女孩,腿有點腐,是因為懷孕的時候,夫妻倆急著要打掉,從第一個月起便不斷做B超,想判斷是男是女。到第五個月終於得知是女孩了,再想打時,被醫生告知,因打胎太多,姐姐的子宮壁己薄得象一張紙了,再打胎就很難懷上了,這才被迫生下的。誰知因為懷孕期間B超做得太多,孩子生下來就有一條腿是跛的。
這次懷孕,是偷偷懷上的,為了怕計生辦的人得知,連家門都不敢出。但是,沒有不透風的牆,計生辦的人還是知道了。計生辦的人在淩晨3時,悄悄開著解放車,跑過20多裏的山路,進入村子。到村後,車廂裏的人便跳下來,每人手裏拿一個大手電筒,三人一夥,分頭向村裏幾戶冥頑不化、不響應計劃生育政策的孕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