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為痛苦的是,就算僥幸考上了,高昂的學雜費也讓很多家庭和莘莘學子望而生畏。就比如我,倘若有完整的社會救濟和社會保障體係,我又何至於放棄那麼好的上大學機會,不得不外出打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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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威和我是同齡人,他成績一直中下遊,但他渡過了四年快樂而美好的大學生活,現在在為繼續讀研究生還是出國深造發愁。可謂前途似錦,來日方長。而我,在班裏成績從來沒落過前三名的我,卻早己曆盡世事滄桑!

生在農村,是一種原罪!而對於很多希望通過高考改變命運的人來說,沒有生在北京,也是一種原罪!

雖然高考並不是人生的惟一機會,但這個社會提供給我們的機會實在是太少太少了。沒有考上重點大學,要想靠自己的努力贏得別人的尊重,實現自我價值,這條路是太難太難了。我自己,本身就是很好的例子。不是不努力,不是不懂得自己的價值!

所以,無論如何,我一定要讓海鷗上重點高中,然後比那些享受高考優惠的同齡人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努力,再考取重點大學!

大約這個話題觸到了時老師的痛處,他又開始侃侃而談,言辭激烈,鬥誌昂揚,臉上閃現出曾經的桀驁不馴來。我恍若又回到四年前的課堂,他在給我們上政治課,那時的我渾身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對未來充滿無限幻想。但現在,幻想就象五彩繽紛的肥皂泡一般破碎了,全都破碎了。

時老師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我的心坎上,我靜靜地聆聽著,一動不動。但偏偏,“紅鼻子”老師很不合時宜地打斷了他的話,語重心長地說:“老時啊老時,你怎麼還象以前那樣口無遮攔呢?別忘了,你現在可不是普通老師,你是教導主任!”

時老師呆了一呆,立刻閉了嘴,神色也同時暗淡下來,但很快又恢複了剛才那個笑眯眯的模樣,看了看我旁邊海鷗,和謁可親地問:“你來這兒,有事嗎?”

雖然他現在的和謁可親遠不如剛才的桀驁不馴來得真實,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這是我弟弟楊海鷗,他離一中的錄取分數線還差兩分,我想交一些擇校費,讓他上一中。”

時老師好心提醒道:“如果是少數民族、烈士子女、特長生或參加過市級以上競賽獲獎的,中考都可以加分。”

我苦笑了:“我家什麼都不是,農村孩子,就知道死啃書本。除了不需要任何運動器材的田徑項目,有幾個有特長的?至於各式各樣的競賽,更輪不到我們了。”

時老師詭秘地笑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加分裏頭學問可大了。你要是中考前早一點來找我就好了,可惜現在不行了。或者,你親戚朋友中有沒有認識什麼有點關係的人,可以幫你周旋的?”

我想了想,訥訥地說:“我隻認識你。”

他訕笑了一聲:“不是老師不幫你,我能力實在是有限。”說完便把一份《公告》推到我麵前,熟練地說:“今年一中擇校費起步價是一萬七千元,然後再按低下分數線每五分加五千元計。即低下分數線五分以內的,擇校費是兩萬兩千元;低於分數線六分到十分的,擇校費是兩萬七千元,並以此類推。”

我看了看那份公告,和時老師說的一模一樣。隻差了兩分便要交兩萬兩千元,這兩分真值錢。海鷗扯了扯我的衣角,小聲說:“姐,太貴了,我不上重點中學行不行?”

我斷然拒絕:“不行!”

但家中隻有兩萬元,連平時買鹽的錢,都是捉襟見肘。原先,我家房前屋後還有十幾棵成材的樹木,那是我剛出生時,爸爸媽媽種的,說是以後為我結婚打嫁妝用。但前兩年,所有直徑超過10厘米的大樹,都在村委會硬性規定中砍罰殆盡,後來又被村委會統一以低價收購,高價賣出,錢都被村委會的人賺去了,我們並沒得到多少錢;我媽腿腳不方便,除了我養的那幾隻兔子,也沒有什麼家禽;口糧田倒是多出我爸那一份,但就算把多出來的小麥和稻穀全賣了,也湊不夠兩千塊錢;再說現在很多中考、高考的學生都需要錢,不知有多少家長和學生在為高額的擇校費和學費發愁,哪裏借得到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