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一件小事,卻讓她如此感動,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於是關切地問:“你哪裏受傷了,要不要去看醫生?”
她輕描淡寫地說:“受傷倒沒,隻是昨夜出了一個台,那三個家夥事先嗑了藥,輪番上陣,我差點被他們折騰死。剛才勉強打開房門,渾身卻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了。”
聽了這話,我惡心地差點兒吐出來,這才明白為什麼她身上有那麼一股濃烈的怪味兒。借口有事,匆匆逃離了她的房間。
沒想到第二天晚上,女孩卻敲開我的房門,還送了我一盒大大的巧克力。我當然不要,但她卻拚命往我手裏塞,一邊塞還一邊說:“你不要就是不把我當朋友。”
我心裏暗笑:“從來沒把你當成朋友啊?”但這話終沒有說出口。
女孩很堅持,最後我隻好收下了,她便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開心地說:“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你知道嗎?我多想和你們這些在工廠裏上班的女孩做朋友啊。以前,我也是在工廠上班的。”
我奇怪地問:“那為什麼後來不上了呢?”
她搖搖頭:“太苦太累太不賺錢了。”
雖然我很喜歡吃巧克力,但一想起昨晚她身上那股濃烈的怪味和她所從事的工作,我就徹底沒了胃口,她一離開,我便隨手扔進了垃圾簍,後來還是後悔收下了。因為從那以後,這個叫娜娜的女孩就隔三差五地來找我。雖然我對她並不是很熱望,但她似乎也不在意,隻顧滔滔不絕自說自話。我想,她可能是太寂寞了吧。
從她滔滔不絕的敘述中,我知道她是湖南人,老家是全國有名的美人窩。她對自己所從事的“小姐”職業毫不避諱,經常說一些讓我瞠目結舌的話。比如“情義千金不抵胸脯四兩”;比如“十年寒窗不如衣服脫光”等等。
她的家鄉和我們那兒一樣,除了種地,沒有別的生活來源,有的人家連買鹽的錢都沒有。剛出來打工時,她在深圳一家工廠做流水線,原以為,可以通過勤儉,通過勞動,最不濟也可以通過婚姻改變命運。所以,再累再累再苦她也不怕,但她怕的是,累死累活做了兩個月,才領到六百元的工資。她失望了,知道憑借雙手永遠改變不了命運。
這時,媽媽又病倒了。雖然生的是重病,死是無疑的。但是,她想讓媽媽臨死之前過上幾天好一點的日子。她己經成人了,有義務和爸爸一起支撐這個家。於是在老鄉的慫恿下,她到酒店裏做了“雞”,也就是所謂的“小姐”。
其實,娜娜做“小姐”,在他們村並不是秘蜜,因為他們村己經形成了風氣,家家把女孩送出來打工掙錢,他們認為女孩比男孩掙錢容易。老公可以帶老婆出來做“小姐”,男朋友可以帶女朋友出來做“小姐”,爸爸媽媽可以帶女兒出來做“小姐”,兄弟可以帶姐妹出來做“小姐”。。女人的身體仿佛隻是賺錢的工具,男人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女人用身體帶來的鈔票。在他們村,倘若哪家沒有女人做“小姐”,這家往往就是村裏最窮的窮人家,要被人看不起的。
可悲的是,做“小姐”的女人及其親屬經常互相攀比,誰家媳婦寄錢多了,誰家女兒為家裏蓋了新房。最離譜的是,女人如果能傍到有錢的大款,別人就會誇這家女人有本事,傍的“款”越大,得到的錢越大,說明這家女人越有本事,父母親友臉上也就越有光。
所有這一切,和我的家鄉何其相似!一時間,我感覺思維混亂,這是怎樣一個顛倒乾坤的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