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一直拖到晚上24:00才結束,談判終於達成了初步的意向。結束時,很多員工不放心員工代表的安全,一起護送所有的代表離開,代表們都沒吃晚飯。
明天早上8:00,談判繼續進行。
我長舒了一口氣,正想隨人流一起離開,卻找不到王磊的人了。我有些擔心,王磊雖然在這次罷工中並沒有拋頭露麵,但他和陳勝利、呂之遠、梁洪權、張聲翔、徐峰等人走得特別近。
正在我不知所措時,手機卻響起來了,我一看號碼,竟然是技術部大樓的總經理室!
在局勢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他打電話給,我感到十分惶恐。趁人不注意,心懷鬼胎地跑到一個角落裏接了電話。果然是田中,他的聲音聽上去極為蒼老:“海燕,你在哪裏?”
似乎到這時,我才想起自己是田中的行政助理,他是讓我打探罷工動向的,可我這幾天不但連辦公室都沒去,甚至自覺不自覺地成為一名罷工者。顯爾易見,我沒有完成使命,隻好硬著頭皮說:“我還在廠裏?你有事嗎?”
他疲倦地說:“我很累,上來幫我沏壺茶吧。”
我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小聲說:“好的,我馬上就去。”
除了警察和治安員,操場上己經沒有幾人了。我還是怕被人發現,小心翼翼往技術部大樓走去。但走到門口,還是被一個站崗的治安員攔住了:“站住。”
我隻好拿出廠牌:“我是總經理室的行政助理,田中總經理剛剛打電話讓我上去。”
那個治安員拿過我廠牌翻來覆去地看,最後還是另一個治安員過來和他耳語了幾句,他才放了行。
整個技術部大樓十分安靜,己經整整兩天沒人上班了。我悄悄推開總經理室的門,看到田中小小的身子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很是落寞。
室內的冷氣開得很足,我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輕輕鞠了一躬,剛想說話,他卻有氣無力地說:“幫我沏一壺茶吧。”
我趕緊倒水、拿茶葉,一聲都不敢吭,很擔心他責備我這兩天為什麼不來上班。
但他並沒有責備我,這越發讓我不安起來。當我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端到他麵前時,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他苦笑道:“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做夢都沒有想到,你們中國人真正團結起來,力量如此強大!這次,我們輸定了!”
我安慰道:“不是你們輸了,這些權益,也是工人們應得的。再說,即便接受所有罷工要求,工人們的待遇仍然很差。和日本國內同類工人的待遇,更是天壤之別。”
他把頭搖得象拔浪鼓,冷笑一聲,但正想說什麼,電話鈴聲卻急促地響起來。看到來電顯示,他立刻精神大振,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拿起了電話。我意識到什麼,立刻自覺地退了出去。
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我吃驚地看到,剛才還死氣沉沉的田中,似乎整個人都活泛起來,精神百倍、鬥誌昂揚。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剛接到的這個電話,與罷工有關。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有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我的預感很快得到了證實。
就在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次罷工最後必勝的時候,但沒想到,事情急轉直下。
第四天,8:00,談判時間到了,但令所有人萬萬想不到的是,罷工前三天還在操場上頻繁出現的田中等日本人,此刻卻連人影都不見。
開始的時候,12個談判代表還很冷靜,一邊四處尋找日本人,一邊維護現場秩序。與此同時,有人在傳閱張玉立寫給全體員工的一封信,信的名字叫:《月薪一萬六,我為什麼要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