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打到了臉,那人卻抱著腿哀號,蘇禕晴實在覺得自己的意識是不是在今天的連番混戰中發生了暫時性的失常,她閉上眼睛狠狠地甩了一下頭,再仔細望去,心頭不由一緊。一枚白色的瓷片紮在了那人的腳底,鮮紅的液體順著光潔的瓷片滴落了下來。她立刻轉頭衝進了房間,
身後是氣結的聲音:“要不是你——你,你居然還跑,你就把人丟下不管了!見鬼的女人!——” 話沒說完,禕晴已像旋風一般地出現在他麵前,手裏多了一個藥箱。
“有點疼,忍著點,”禕晴蹲下身來,很自然地把他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剪開他的襪子——光線不太好,她把他的腳輕輕捏在手裏端詳著傷口,還好,不是很深,她用一隻手摁住那受傷的腳背,另一隻手果斷的拔出了瓷片。
那隻腳吃痛地在她手裏一抽,這一次,倒隻聽他悶悶地哼了一聲。禕晴利落地做了清創消毒。
也許是太過專注,汗水在額頭細細地滲了出來。
做好了包紮,她如釋重負的長噓了一口氣,終於掀起一直被長睫毛覆蓋的眼瞼,仰起頭來輕柔地問:“疼嗎?”
一滴汗水在她抬起臉的同時從額上滑落了下來,她卻絲毫未覺。
那人似乎在片刻間怔住了,愣愣的對著她,然後,像猛地意識到了什麼似的,把頭偏了過去,從鼻子裏哼出一句:“你說呢!”
禕晴好像又回到了當護士的時候,在附屬醫院裏,她工作年限不長,業務出色卻是公認的,尤其是她發自內心的微笑深得人心。把他的腳輕輕放回沙發,她像對待以前的每一個病人一樣,微笑地囑咐著:“小心盡量不要碰水,不要吃刺激性的食物,放心吧,很快就沒事了。還有,哪裏有軟一點的拖鞋,我幫你去拿。”
蘇禕晴在門口的鞋櫃裏拿了一雙軟底拖鞋,並照著那人的指揮按亮了大廳正中碩大的水晶吊燈。
一時間,光華流轉,恍若一場人間盛宴即將開場,宮廷式的沙發裏隨性地倚著一個黑衣黑褲的年輕男子,黑色在他身上傳遞的是極致的尊貴與優雅,也許,還有那麼點滿不在乎的頹廢,卻不見一絲沉悶與委頓。他的臉部輪廓深邃優美,如果不是因為疼痛或不滿而微蹙著雙眉,簡直就不像是凡塵中人。
禕晴在一刹那有些失神,他的輪廓,竟與林韜有幾分相似。曾經,林韜在她的心中,也是個天神般的存在,但是與他咄咄逼人的俊美比起來,林韜的清朗俊逸則更如鄰家的哥哥。
“這麼說,你就是何中正口中的資深護理專家了,”他仍是迅速地從狼狽的狀態中擺脫了出來,悠然地靠著沙發背,懶懶的聲調中強調了“資深”二字。驀地仿佛發現了什麼似的,線條清晰的眉毛向上一挑,嘴角浮起一抹意味莫測的笑容:“看來這家夥真是老糊塗了。”
“啊?”禕晴回過神來,感到他的眼神射向了——自己的胸前。胸前是一個神氣活現的豬豬俠的圖像,邊上還有一行字:“降龍十巴掌”。的確幼稚得可以。
這件睡衣本是一件長T恤,是有一次與朱可心帶著弟弟曉峰逛街時,因為覺得很好玩買的。後來穿舊了,純棉的東西越洗越大,越舊越軟,就索性拿來當睡衣穿了。
但是此刻蘇禕晴想到的是另一個並不幼稚的問題——她的睡衣裏麵,並沒有穿內衣,因為剛才已經準備睡了,根本沒有想到還會有這麼一出。這樣的燈光下纖毫畢現,她下意識地把手抱在胸口,用盡量自然地聲音說道:“如果沒有什麼事,就——晚安啦”,腳下已急不可耐地向房間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