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怔,手從她的發間滑了下來, “如果可以,禕晴,我願意什麼都答應你。”
“可是,有些事,隻怕答應了,我卻做不到。”
禕晴把臉埋在他的胸口不敢抬起來:“為什麼,暘暘?我隻是想要•;•;•;•;•;•;一個機會,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走了八年,我想要有一個人陪我走下去,一直走到有一天,頭發白了,牙齒掉了,再也走不動了,我還可以,和他一起搬個小板凳曬曬太陽,聊聊天鬥鬥嘴•;•;•;•;•;•;”
就像靜水河畔常見的那一對對阿爹好婆,白發在冬日的陽光下被染成溢彩的金黃,當啷當啷的琵琶聲伴著彈詞開篇在午後準時響起,阿爹輕叩著桌麵斷斷續續地哼唱,手裏托著扁扁的紫砂壺,暗啞古樸的色澤沉澱了世上所有的喧囂,好婆就坐在一邊上下翩飛地打毛線,生命就像在竹籃裏撲撲跳動的線球,一圈一圈從容地展開,漸漸被織成一件並不華麗卻溫暖熨帖的衣衫。
那樣的簡單樸素,卻是人間最大的奢侈。
“禕晴,你是希望,我去動手術對嗎?”他一派了然的平靜,“他們告訴你,這個手術,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讓我活下去,對嗎?”
禕晴點著頭看他,他偏過頭,避開她眼裏的期許。
“曾經,我也想為了這百分之三十放手一搏,如果運氣好,我們也許真的可以一直這樣走下去,可是•;•;•;•;•;•;”他閉上了眼睛,“去了英國我才知道,在這百分之三十裏,又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我——會變得和我媽媽一樣。”
心髒上的血管好像突然繃斷,瀕死一般的心慌氣悶,靜水河就那樣鋪天蓋地地淹了過來,瘋狂地席卷著她,不給她留一點生路。
她卻拚了命地掙紮,仿佛出於本能,不顧一切抓住他胸前的衣襟:“隻要你在!陸暘,隻要你在,不管什麼樣子,隻要你不丟下我!”
他像哄小孩子一樣地拍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媽都可以那樣好,不管我成了什麼樣子,你一定不會丟下我•;•;•;•;•;”
爆竹聲越來越急,如碩大的冰雹狠狠地砸著玻璃窗,什麼都是冷的,冰冷的嘈雜,幾乎蓋住了他的聲音,他不得不用上更大的力氣:
“是我,是我太自私,我沒有勇氣那麼痛苦地活著,我沒有辦法去麵對那樣的自己,我不想行屍走肉一樣地生活在一片混沌的世界裏,我不能忍受看著我愛的人痛苦卻不能給她任何依靠•;•;•;•;•;•;禕晴,我也掙紮過矛盾過,可是,這是我最後的選擇,禕晴,原諒我,我沒法,勉強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