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並未向進來那門走出,竟向壁間走去。七人方自不解,彭勃忽伸手向壁間一按,唰的一聲,那漆有花紋的牆忽然現出一門,裏麵明燈輝煌,比起正廳還亮。室不甚大,約可容得三五席,四外另有起坐之處,錦茵繡褥,與正廳上的家具陳設一般華美。一個大圓桌設置正中,四童侍立,冷盤酒果均已設好,極為豐美。四老也不客氣,舉手一揮,各自隨意人座,並未分什麼賓主,主座倒被姓韓的少年坐去。七人不敢多說,各自坐下。
李清苕道:“我們人吃了,狗呢?可領去給點吃的,它這一天也累得夠了。”
一童領命而去。牛善知道這狗沒有主人的命,餓死也不肯離開原地方,想說又覺不便,心想小童拉它不走,必給它端吃的來,何必多話?正懸想問,熱菜已上。李清苕命少年先斟了一巡酒,說了聲:“大家隨便吃喝,不必拘束。我們多少年來不向人用客套了。好酒好菜,不吃是自己和五髒過不去。”
七人也看出四老神情,拘禮反倒不美,躬身道擾謝罪之後,便大吃大喝起來。三五道菜後,先去童子歸報說:“客人的狗倔強不走,怕它餓壞,已提到廚房去喂牛肉吃了。”
七人一聽大驚,那兩條藏狗差不多有小驢大小,鋼牙利爪,猛惡非常,又受過多年苦心教練,那會武藝的人喪在它爪牙之下的,少說也有過十多個。雖說未奉己命不會傷人,但是要強它離開,死也不行,怎會被他乖乖提走?正驚訝中,小童又囁嚅著向李清茗身側說道:“二金見小的從廚房回來,磨著小的,定要代它通稟求情,看看來客。因沒奉命,怕幺爺爺生氣不敢。現在門外等候,請幺老爺示下。”
李清苕聞言,笑對彭勃道:“二哥,都是你這獸王惹事,無緣無故,大老遠捉回一個母拂,記得才來那些日,鬧了個馬翻人仰,好容易才製服住。前年還嫌老的一個不夠,又向老狄借這麼一個公的來配對,雖然不似母拂初來野性難馴,但是它在北天山鬆活慣了的,總是不肯入欄。這倒好,索性越來越上臉,要見客了。你還不教訓他一頓去!”
彭勃道:“你還說呢!都是你那三姑娘惹的事,無緣無故當它麵說,三道嶺來了狄家父子對頭,早晚前往生事,弄巧還許找到這裏來。它一聽,當時便要回山殺敵衛主。多虧孫四弟打了它兩下,母的又強留它,才沒有走。這時請來見客,不定又是哪位仁兄仁弟的姑娘小姐使壞。這東西心如金石,它既有此意,強不許見反倒出事傷人。明日來客在路上走,哪防得了許多!還是容它見一見,說明的好。”
說完,又喝問那小童:“這是誰命來的?不說討打!”
小童變顏答道:“小的不敢亂說。實是李三小姐和孫大小姐說,與他主人作對的,是個北方口音、身子高大、麵有一塊疤痕的人為首,早晚或許要來。它聽在心裏,適才來人,便要出見,被夏明趕走。小的送狗去廚房,不合對它說來了北方客人,你怎沒看見?就磨著一路跟來了。”
彭勃道:“我知你鬧的鬼不是?還不叫他滾進來!”
一句話出口,一個怪物已應聲而入,到了席前。
牛善等七人見那怪物身高約有八尺,人立而行,滿身黃毛茸茸,走動處自成波紋,閃起千萬朵金星,好看已極。兩條長臂直垂及地,似可伸縮。頭上金發披拂,扁頭凹鼻,巨眼碧瞳。凸起血盆一般的利口,露出兩排鋼牙。爪利如鉤,根根倒曲。腰間還圍著一片虎皮,遮住不便之處,真是生相獰惡,看去威猛無比,厲害非常。兩狗聞味膽裂,必是為了此物無疑。那金拂好似深通人性,一到筵前,先向四老跪了一跪便即起立,睜著凶光四射的一雙碧瞳,向七人挨個看去,看到譚霸麵有傷痕,越發注視不已。李清苕大喝道:“這是我故人之子譚霸,新受的傷,不是你那麵有疤痕的對頭!憑他們七人,誰也不敢上北天山去。看完啦,還不與我快滾!”
那金沸聞喝,立時噓的應了一聲,又跪了一跪,返身退出。
七人聽出那麵有疤痕的,必是同來三凶中的馮春,隻他對俞、秦二人說過北天山狄梁公父子形跡可疑,這裏如何知道?照此看來,三道嶺一言一動之微都瞞不了人家,這回辦案決定凶多吉少。正自觸目驚心,未坐韓姓少年又奉命二次敬酒。七人舉杯遜謝之後,齊良笑指少年向七人道:“你們知他是誰麼?”
七人俱說:“適才匆匆一見,恕未顧得請教。”
李清苕哈哈大笑說:“他便是與劉明姑主仆同行、你們要捉他往三道嶺去的那韓瑋呀!”
七人一聽。立時似晴天打了個霹靂,個個心寒膽怯,麵麵相看,做聲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