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邂逅辛園(1 / 2)

舊曆17年春。沈陽辛園。

海棠樹下,一個中年男子背手而立,“怎麼,陽兒又使小性子了?”見旁邊的丫環沉悶不語,於是歎道:“罷了,隨他去吧。又不是第一次。”言語間頗有怒意。

那位中年男子便是這家園子的主人,姓趙名語亭,是奉天一省的總長,掌管全省的軍政大權,即使放眼全國,也是排的上號的人物。他口中所提到的“陽兒”,是其長子,隻是患有先天之疾,雙足不利,自出生以來,一直臥病在床;又身軀孱弱,雖藥石不斷而未有些許改觀,不免心情沮喪。偶爾耍些脾氣,也是情理之中。

趙夫人見丈夫麵色不悅,揮手叫丫環退下,嗔道:“陽兒天生病體,幼年幾乎就在床塌上度過,少有同伴,性格自然有些陰沉多變……”

趙語亭自知言語過重,歎道:“夫人誤會了,不關陽兒的事情。為夫近日有要事,一時間頗為躊躇,故而遷怒於陽兒,倒是為夫唐突了。”

趙夫人“咦”了一聲,奇道:“莫不是出了什麼大的變故?”

“那倒沒有,”趙語亭隨手拉來一把椅子,將手中的信函遞給她。趙夫人細細讀完,不禁撲哧一笑:“老爺小題大做了呢,若果如上麵所講,不過是去一次北平罷了,難道堂堂一省之長,老爺還怕出遠門不成?如此反不如我一個弱質女流呢。”

趙語亭聽了夫人的玩笑話不禁苦笑不得,心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夫人持家有道,卻不知朝堂之爭,凶險異常。便是他貴為一方大員,位至封疆,也是終日惶惶如履薄冰,生怕哪一日一不小心陰溝裏翻船,地位權勢不保倒在其次,隻是恐怕禍亂殃及妻兒,他卻是不忍。

趙語亭心中波瀾四起,臉色陰晴不定,一會兒笑,一會兒哭,一旁的趙氏可是看得心驚不已。半晌,趙夫人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的意思,似乎內中另有玄機?”

“此次照會,各地頭領齊集,表麵上似是例行公事。但是——”趙語亭長舒了一口氣,“孫先生在世之時,各地軍閥畏於先生之威望,舉止尚有所顧忌。先生仙去之後,直係曹放占據地利,把持議會,終於竊取總統高位。曹放何德何能,那些軍閥豈是易與之輩,必不甘心居於他下。此次集會,給了眾人一個沆瀣一氣的機會,他們如何肯放棄這個難得一遇的機會?縱使不能結成同盟——至少可以通通氣,若是讓曹放長期把持議會,勢必會對眾人產生威脅,豈能讓他如意。如我所料不錯,不幾年便會軍閥混戰,象今天這種太平日子恐怕是沒有幾天了。”

趙語亭自幼父母雙亡,孤身一人過了十幾年顛沛流離的日子,後來終於厭倦了這朝不保夕的流亡生活,於14歲時毅然從軍,戎馬崆驄半生,一雙白手打下這份基業,與他對時勢的先知先覺是分不開的。趙氏一個婦道人家,卻是不懂得這些。隻是徒增煩惱罷了。

兩人都個有所思,一時間,場麵竟然安靜下來。

旁邊走來了一個丫鬟:“老爺夫人,謝雲樵謝老板來訪。”

“哦,快快有請。”趙語亭道。

“老爺,那我先去看看陽兒。”

“也好,趁這個機會你好好開導一下他,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趙語亭不無擔心的說。

“是”。

趙夫人帶著丫鬟朝後院走去。

“嗬嗬,趙司令,許久不見越來越意氣風發了。”

“過獎過獎,謝兄滿臉紅光,定是商場上一帆風順嘍?”

“哪裏哪裏,全賴司令蔽佑,如今的奉天政治清明,秩序井然,才能有我們商人的立足之地啊。”

“咦,這位是。。。。。。”趙語亭剛才便遠遠看到謝雲樵身後一位粉衣女子緊緊跟隨,一時覺得麵善,卻有想不起曾經在哪裏見過。

“趙叔叔難道不記得我了嗎?我8歲生日那一天您還送我一個洋娃娃呢。”不等謝雲樵回答,少女搶白道。

“哦——”,少女一提醒,趙語亭恍然大悟。原來此女便是謝雲樵愛女謝菲。當年正是他落魄潦倒的時候,急於尋找盟友支持,而謝雲樵那時在商界嶄露頭角,被人們譽為“商界奇才”,“明日之星”,一時間風頭無兩,是趙語亭要結交的重要目標之一。可是當時人微言輕的他如何能引起謝雲樵的注意呢?還記得當時的生日宴會上,還是個小女孩的謝菲抱著一個殘損的洋娃娃大哭不已,眾人百般哄逗都無可奈何。無巧不成書,趙語亭手裏正有一個洋娃娃,是他買給女兒趙瀾的,事急從權,就叫警衛從自己的車裏取來,送給小謝菲,這丫頭才破泣為笑。說起來,趙謝兩家能夠結盟,還是多虧了謝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