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捧書夜煮茶,縱琴歌舞賞桃花。羽落雲升雙燕起,香山空雨濕晚霞。
荷月扶鋤開荒影,犁田植黍罷日斜。閑來呼喚三兩伴,不憂不喜享年華!
小橋流水,籬落桃花,曲徑通幽,落日西斜!在這幽深靜雅的林穀中蜿蜒出一條青石小道,展眼望去,青石路盡頭竟是一座小小的竹亭,竹亭不過丈許,細看之下竟是全由竹篾竹枝編製而成,說不盡的典雅古樸。竹亭雖不甚大,然如此別致,卻也足以賞玩了。
亭中斜躺著一位中年儒士,一襲青衫點綴著幾片補丁,青衫已經泛白了。中年儒士神色平和,儒雅中帶著幾許落魄,側有瑤琴而不撫,手握詩書卻不讀,隻是那麼斜臥於草席之上,竟不知為何事煩惱。天色漸晚,西邊已經泛黃,青衫儒士依然斜臥在那裏,絲毫沒有要起身的動靜,他這樣靜靜的躺著已經三四個時辰,連鳥兒蟲兒都倦了,他卻毫無所知。這時,青石路上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來人是一位老者,身著灰色布衣,年級約莫五六十歲,看上去身板依然健朗。老者來到亭前,曲指叩竹開口說道:“文仲老弟如此高臥,卻也逍遙自在,隻是苦了一家子老小家中忙落,你家小女兒剛剛出世,你不在家中照料,卻為何在此處偷閑呀?”原來這中年儒士,姓羅名文仲,乃周朝羅國後裔,祖先為避楚難,舉家遷移到此枝江一處隱穀山林內隱居,此時已曆四世百十餘年。老者乃羅氏旁係族叔,姓羅名傅中。這羅傅中雖然不拘小禮,自青年時就已放蕩不羈,卻也是在族中有些名望的,因此羅文仲聽得老者聲音,立馬睜開眼皮,展衣起身向老者施了一禮道:“小侄失禮了,不知叔叔此來何事?”老者說道:“我看你家中忙碌,又尋你不見,知你定又在此處撫琴,特來一觀。你怎的既不撫琴,又不讀書,躺在這裏,神色茫然的,卻為何事?按理說你家小女兒今日剛剛出世,一家人喜氣融融的,你大哥更是忙裏忙外為你小女做誕生之禮,你這做爹爹的更應該高興才是,你這般樣子卻是為何呢?”羅文仲聞言,沉吟不語,良久才道:“叔叔有所不知,琴音雖好,難消胸中惆悵,詩書雖妙,不解落寞之情。小女降生,雖是喜事,但我家四代具是男子,唯我誕下一女,我大哥沉迷玄道,一生不娶,我這一脈如今隻我一人,我年過不惑才得此一女,終不然這一支竟於我而泯滅了嗎?”老者捋須微笑道:“於生息之道,你大哥可比你看得開多了。你自幼聰慧,琴棋詩書,樣樣具精,祖宗的教誨,你領悟的最深,恐怕下一任族長非你莫屬。你大哥生性緘默,與人無爭,唯沉湎於玄道,悟透陰陽,天人化生,又返璞自然,修成了一段醇厚稟性。他常常喜該然之喜,悲該然之悲,你真要向他請教一番。人生哪有生而不死,久而不消的道理,你縱然生下男孩,百年之後的事情誰又能預料呢,子孫的事情就由他們自己去吧,你且放開心懷,跟我回去罷。”
枝江西部有一處淨土,四麵圍山,與外界不通,山內有一村,名曰“羅溪村”。村中百餘人口俱姓羅,乃周朝羅國後裔。時羅國為楚所滅,中有一族舉家南遷,朔長江而下,行至一山,山勢奇險,方圓數百裏,不可攀折而過。緣山有溪,左右皆奇木,不知何名。羅氏夾岸而行,數裏間竟入山腹,豁然開一口,可得一人入,羅氏結衣而往,複行數百步,豁然開朗,天光平坦,四季皆明,中有平壤沃野,奇花異草,瓜果不計其類。羅氏皆相擁而泣,慨然相顧曰:“先祖有靈,天不亡我也。”時有百十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