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東籬雖然是欽差身份,但先前並沒有想過要真的用這個身份招搖過市。
他本來是打算用最快的速度去往金陵城,把事情辦好了就馬上帶司徒家的姐弟倆回京城。
結果有人看他不順眼,連這種狠招都使出來了,讓他不得不接招。
謝東籬本是超脫之人,並不想跟那些紛紛擾擾牽扯太深。
但對方咄咄逼人,連他都不放在眼裏,甚至欲除之而後快,這是真當他們東元國沒有人可以製住他們了……
還有隔壁的那對姐弟倆,他既然插手,那就容不得那些人繼續放肆。
對方已經擺開陣仗,他就隻有欣然下場了。
他們越是看他不順眼,他就越是要戳瞎他們的眼睛!
沒了眼睛,自然就沒有順不順眼的問題。
況且,以他對北齊人手段的了解,深夜這些企圖鑿船的死士,隻是探路的卒子罷了,後麵肯定還有更厲害的手段。
不過遇到他謝東籬,對方這一次派出來的悍將,隻能感歎他自己生不逢時了。
謝東籬麵色淡然,說出來的話卻是冷峻異常:“提高戒備,刀斧手和弓箭手預備。再有人接近官船十丈之內,格殺勿論!”
“是!”那禁衛軍的頭兒大聲回應,馬上轉身去布置戒備。
很快,一個寫著“謝”字的大大的旗幟升到桅杆頂端,下麵掛著兩行燈籠,寫著“奉旨南行、諸人回避”八個大字。
漆黑的夜空裏,這八個燙金大字在紅燈籠的掩映下,熠熠生光。
他們的官船非常巨大,古北小鎮近岸水淺,因此不能停在近岸,而是停在離古北小鎮碼頭一裏遠的江水上。
船頭船尾都下了錨,免得水流太急,將船給推離了航線。
謝東籬背著手站在船頭,默默看著遠方漆黑一片的江麵出神。
過了一會兒,江麵上泛起一陣漣漪,那漣漪又慢慢擴大,蕩起了一個個浪花,漸漸往官船這邊逼過來。
來了。
謝東籬半抬起右臂揮了揮,“起錨。”
“起錨?大人,現在深更半夜,要去哪兒啊?大人不是說要在古北小鎮停留三天嗎?”阿順不解地看了看不遠處古北小鎮的碼頭。
謝東籬沒有解釋,隻是轉身走向台階,往四樓上麵去了。
那裏更高,視野更開闊。
阿順雖然不解,但是不妨礙官船上的軍士和船伕們聽從謝東籬的命令。
官船一陣搖晃,將江水的漣漪震得更大。
兩隻黑黝黝沉重的鐵錨從水底慢慢上升。
司徒盈袖被晃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嘶啞著嗓子問:“什麼時辰了?”
抬眼看外麵,還是一片漆黑,還沒有天亮啊?
采芹從地上爬起來,將艙室的門拉開一條縫看了看,道:“天還黑著呢。想是起風,有浪,船顛簸得慌。大小姐,您是不是暈船?”
司徒盈袖閉了眼,翻身又睡過去。
此時謝東籬剛剛走到官船四樓的觀景台處站定,就聽見劈啪一聲巨響,如同數個爆竹一起爆炸一樣,前方升起一道光亮的紅煙。
那紅煙帶著呼嘯聲直衝雲霄,將這一片水域照得透亮。
就在這紅煙升起和熄滅的間隙,官船上被叫起來預備戰鬥的軍士和船伕都清清楚楚看見了對麵的景象。
隻見數十隻龐然大物般的戰船,如同從水底突然冒出來一樣,將他們的官船團團圍了起來。
“怎麼回事?!”
“那些是誰的船?!”
大家議論紛紛,雖然不算很怕,但心裏還是有些不確定。
應該不是敵人吧?
青江是東元國中部一條橫貫東西的大河,西麵的頂端在南鄭國的雅拉爾山上,東麵直抵東元國的出海口,是東元國最重要的河流。
河上雖然有水匪,但都是以靠人搶掠為主,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樣大陣仗的戰船。
“喊話!快喊話!”一個軍士催促道。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禁衛軍裏麵的一個大嗓門朝對麵嚷嚷開了。
對方沒有人回應,但是一聲衝天的號角卻在江麵上吹響了,如同鐵手一般撕破了江麵的寧靜。
那些戰船一刻不停地往他們這邊開過來了!
“不好!是衝我們來的!”禁衛軍的頭兒頭一個回過味兒來,急得跳腳,“糟了!這是要打水戰!可是我們都不懂水戰啊!”
東元國最好的水軍戰隊和將士,都駐紮在江南的金陵城裏,也就是他們這一次要去的地方。
駐紮在那裏是為了防範南鄭。
論水軍的戰力,三國之中,原本是北齊最強。
因為北齊大將劉常雄就是打水戰最厲害的將軍!
可惜自他戰死之後,北齊水軍就一蹶不振了。
所以東元國的水軍,最主要是要防範南鄭國水軍偷襲,對於北齊水軍不用太費心。
他們這批從京城來的禁衛軍,手上功夫一個比一個強,陸上作戰也能一個頂兩個,但是在水上,根本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了。
而對方帶來大批戰船,進退有度,一看就是打水戰的老手……
他們這群禁衛軍本來就不懂水戰,又隻有一艘官船,要拿什麼跟他們拚呢?
情急間,阿順走了過來,代謝東籬發話:“刀斧手到最外圍船沿,弓箭手去五樓閣樓埋伏。別的人跟我來,去二樓。——大家趕快各就各位,準備開戰!”
那些禁衛軍聽見阿順說得頭頭是道,上前驚喜地拍他的肩膀,“阿順,行啊!想不到你還精通水戰?!”
阿順笑著道:“別誇我!這都是我們大人的命令!”
“欽差大人不是文官嗎?也懂水戰?”
“我們大人天縱英明,什麼不會?什麼不懂?——不過區區水戰而已……”阿順傲慢說道,顯得非常的胸有成竹。
眾軍士被他的自信吸引,也變得信心十足,按照他的吩咐,紛紛各行其是。
阿順帶著人往二樓去,手掌上全是汗。
他剛才在眾人麵前說大話,隻是為了穩定軍心。
其實他一點把握都沒有!
他家五爺手無縛雞之力,連騎馬都隻能慢行,如何能指揮這樣規模的水戰!
但是謝東籬跟他說,這個時候,死馬也要當活馬醫,還說他在古書上看過很多水戰實例,不妨拿來實踐實踐……
阿順當時聽了謝東籬的話,兩腿嚇得站都站不穩了。
他恨不得大叫:大人啊!這是拎著腦袋打仗啊!
不是紙上談兵啊喂!
但是謝東籬鎮定沉著的樣子,最終讓阿順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乖乖下樓傳話來了。
也許,他家大人就是這樣天縱英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