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時麵麵相覷,明顯愣住了。
謝東籬是很有才華,他們都知道,也認同。
但是帶兵打仗,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就連比較傾向於沈大丞相的萬寧侯也忍不住道:“謝副相,您沒說錯話吧?——您是要親自帶兵?!”
謝東籬點了點頭,淡笑道:“我曉得你們的顧慮。我是一介書生,怎會帶兵打仗?不過,我並不親自帶兵上陣,隻是在大帳中運籌帷幄,出謀劃策。當然,最關鍵的,是這一次我們去大興城,根本不是為了打仗。”
“不是為了打仗?那你帶兵去做什麼?”王仁中嗤之以鼻,“初生牛犢不怕虎是好事,但是我可跟你說,早年北齊兵臨城下……”
元宏帝的臉色變得鐵青。
謝東籬像是沒有聽見王仁中的話,在眾人麵上看了一眼,繼續說道:“兵法有雲: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而為之。所以帶兵去大興城,是顯示我們要奪回大興城的決心,但是並不一定要真正用兵。我可以以我的副相之位擔保,以我為帥,定能不戰而勝,奪回大興城。”
這一下他們聽明白了。
原來謝東籬要求帶唐安侯府的右軍去大興城,不是為了去打仗奪城,而是一種威懾,一種實力的展示。
在這種實力下,他才可能跟對方談判,最好能被兵不血刃地奪回大興城。
雖然萬寧侯和長興侯並不畏懼打仗,但是如果能有法子不用犧牲他們東元國軍士的性命,他們還是願意一試、樂見其成的。
長興侯慕容辰的聲音緩和下來:“既如此,不如就讓謝副相試一試?可以以謝副相為帥,唐謙為先鋒將軍,陛下覺得怎樣?”
唐謙就是老唐安侯,因犯了事被元宏帝擼了侯爺的爵位,給他的兒子唐海峰繼任。
但是唐海峰是什麼德行,剛才大家都看見了。
沈大丞相想了一想,對元宏帝道:“陛下,臣覺得長興侯言之有理。謝副相足智多謀,唐謙勇猛過人,如今又要戴罪立功,他必然會聽謝副相指揮。”
元宏帝緩緩點頭,“朕也覺得可以一試。”說著,他轉頭看向謝東籬:“謝愛卿,你回去將你的想法寫了一個條程上來,朕要和沈愛卿、長興侯、萬寧侯仔細商議商議。”
謝東籬躬身應了,先從宮裏退出,回自己的府上去了。
皇後齊雪筠聽說了禦書房那邊的情形,心裏一動。
謝東籬如果能離開京城,他們行事就能更方便了……
藍兒既然已經死了,盈袖必須要為她償命!
因此元宏帝回到內宮之後,皇後齊雪筠特意帶了自己親手做的小菜送過來與他同吃,還道:“陛下,謝副相有奇才,聽說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您不如就給他個機會,讓他去試一試。年輕人嘛,如果真的有本事,臣妾就要恭喜陛下再得一治國之材。如果不成事呢,也沒關係。敲打敲打他的氣焰,才能更加為陛下所用。”
這話倒是老成持重的用臣之道。
元宏帝忍不住看了她這一眼。
這個女人,確實有幾分見識。
“朕在考慮當中,隻是謝副相到底年輕,也從來沒有帶過兵,隻不知道那些兵痞子們會不會聽他的。”元宏帝歎息說道,將手指在桌案上敲了又敲,很是猶豫不定。
謝東籬雖然說他做元帥,不用親自帶兵出征,但是軍中之人,最重要要有威信,有威信,軍士才會聽從他,這樣元帥的計策才能夠實施開來。
空有計策,但是無人聽他,也是枉然。
就像元宏帝是皇帝,也不意味著他就可以為所欲為。
很多時候,他也要妥協,要商議,要拿出皆大歡喜的法子,才能讓群臣聽命,百姓鎮服。
皇後齊雪筠眨了眨眼,親手給元宏帝沏了一壺茶,笑著道:“其實,謝副相的兩個哥哥,不都是軍中之人?隻是品級不顯,陛下何不派他的哥哥跟他一起出征呢?都是自家人,也好說話。”
“謝東義已經跟慕容長青去北齊迎藍兒的靈柩了。謝東鳴在萬寧侯軍中,要跟著去別處鎮守,倒是不好派他們跟著謝副相。”元宏帝深吸一口氣,“算了,就如梓童所說,給他個機會吧。橫豎有唐謙那老小子跟著,他要戴罪立功,想必會使出渾身解數,幫謝東籬這個忙的。”
皇後齊雪筠隻想謝東籬趕緊離開京城,當然一個勁兒讚好,恨不得再親自給他多指派點兒兵力,隻望他高高興興地早些離開京城,她就可以拿盈袖開刀了……
就算盈袖是謝東籬的妻子又如何?
她死了,謝東籬難道會讓她這個皇後償命不成?
元宏帝都不敢動她,她倒要看看謝東籬會如何對付她。
反正不過隻是一個女人,盈袖死了,皇後齊雪筠自然會給謝東籬指一個更美貌的妻子做填房……
天下男兒皆薄幸。
皇後齊雪筠相信有些女人命是特別好,她們活著的時候,興許會有男子為她們堅貞不渝。但是如果她們已經死了,再情深似海的男人都會丟開手。
舊人哪有新人好呢?
當美人抱滿懷的時候,舊人已經成了牆上的一縷白月光,隻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緬懷一番罷了,轉頭看見鮮嫩嫩香馥馥的新人,立馬就會魂飛天外,不知今夕何夕……
……
此時南鄭國裏,追捕巫家的行動已經告以段落。
巫家嫡係都逃走了,被抓到的隻是巫家的旁係和遠親,白白姓了巫,被太子拿來湊數。
南鄭國的昌興帝看見呈上來的這份巫家人的名單,臉色很是陰沉。
“承兒,這就是巫家的所有人嗎?”昌興帝冷冰冰問道。
太子鄭承微微躬身:“父皇,這些都是主事的巫家人。您別看他們不是嫡係,但是巫家的事,其實都是他們說了算。”
“放肆!”昌興帝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巫家什麼時候輪到這些旁係遠支說話了?!既如此,你又為何娶的是巫家嫡係的嫡長女為太子妃?當初巫家的那個庶女對你情有獨鍾,你卻連看都不看她,你別告訴朕,在你眼裏,心愛的人比權勢更重要!”